为“想说”找到合适的“说出方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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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从上个世纪开始，中国当代小说写作花样翻新，尤其是在1990年代以后的新生代写作和身体写作中，我们似乎难以体会到真正的情感，很多小说里有的除了欲望，就是对欲望的索求。从个人的审美经验出发，我喜欢小说能够真正为大众的生存说话，描述他们的日常生活，表现他们的喜怒哀乐，展现人性深处的美。
　　作者如何为自己“想说”的找到合适的“说出方式”。
　　《拉萨河畔》共有22个章节，作者选取了三个人物的视角，一个是援藏干部陈洛，一个是藏族姑娘卓玛，一个是在藏打工的农民巴哥。四川籍打工者巴尔干、腰子在这个小城的一个工地干建筑工，老板“白眼狼”克扣工人伙食，使得工地上的工人欲打狗改善伙食，巴尔干和腰子等人打狗，援藏干部陈洛和藏族姑娘卓玛护狗。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通过“打狗”事件，呈现了三个主要人物的社会关系及其生活场景：卓玛和她的阿妈、维持她们生计的藏餐馆“康定情歌”、卓玛的表哥大达瓦、卓玛的叔叔拉巴、卓玛的邻居普琼等；援藏干部陈洛、陈洛的父亲、爷爷、投奔陈洛的表妹多多、陈洛的妻子欧可、陈洛在小城的同事尼玛局长、白拥局长、扎西、向文勇等同事；在小城打工的巴尔干和他的同乡腰子、建筑工地、巴尔干的妻子和儿子、腰子的母亲和妻子、巴尔干的老板“白眼狼”、小燕子和“女人街”等；还有给巴尔干和卓玛看病的普布医生等。小说由此组织了一幅广阔的社会生活画卷。
　　在全部的22个章节里，第一、四、七、十、十三、十六、十九、二十二节采用第三人称叙事，叙述视角是陈洛的。第二、五、八、十一、十四、十七、二十节是第一人称叙事，叙述视角是卓玛的。第三、六、九、十二、十五、十八、二十一节也是第一人称叙事，叙述视角是巴哥的。叙述的顺序先是陈洛，再是卓玛，然后是巴哥，依次循环，完成全部叙事。关于祖文的叙事策略，我曾在《拉萨别来无恙的》评论中予以肯定，《拉萨河畔》在叙事上更显出作者的匠心。《拉萨别来无恙》中的第三人称叙述由作者虚构的叙述者来完成，这个叙述者可以出现在任何时候，任何人物的内心。而《拉萨河畔》的第三人称叙述则由人物陈洛来完成，他只出现在该他出现的时候，而且这个第三人称可以置换成陈洛的第一人称，如果我们试着把“陈洛”换成“我”，不仅不影响叙事的效果，而且叙述更切合人物的身份和个性。从小说的整体结构看，这个第三人称的内聚焦视角不仅凸显了被叙述的事件，有助于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且，从形象塑造的角度看，更好地展示陈洛在援藏期间的心路历程，以及他在工作、生活、情感、思想等方面的变化。比如对待官场、对待婚姻和爱情、对待生疏了的民族文化等等。陈洛是援藏干部，又是藏汉混血，他和藏族同胞、藏文化之间的疏离与亲近使整个叙述具有了张力。另外，他的视角相对于其他人的视角而言，更具有广阔性。从小说的内容上看，经由他的视角，更容易把西藏与内地、西藏发展与经济建设、物质现状与精神追求、藏民族生活与文化精神等等重大社会问题以及个人隐秘的情感世界统摄在一起，进而反映西藏社会发展的真实状貌。
　　卓玛的第一人称内聚焦视角，使小说获得了更为浓郁的西藏风情和民族特色。在卓玛的叙述里，她的身世，阿妈的遭遇，父亲的死亡之谜，表哥大达瓦、拉巴叔叔、普布医生，甚至她的邻居等族人不同的个性、不同经历、不同思想感情等得到了广泛地展示。他们也有缺点，也有处身21世纪全球经济发展大趋势中的困惑和迷茫，但他们的善良、宽容，他们正直、乐观，他们与天地人神平等相处的胸怀，他们面对艰辛生活时的坚韧，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以及他们持守灵魂的姿态，藏民族千百年来形成的生活习俗等日常生活事象等，经由卓玛的视角，得到了形象的展示，并获得了展示藏民族精神气质的意义。
　　巴哥的第一人称内聚焦视角，从意图上更接近作者的“藏边地”人的存在状态。建筑工地、搅拌机、租住几平米的狭小房间等，这些构成巴哥处身社会底层的表征。他述说着自己的生活状态，叙说着自己看待他人，看待社会，看待自己的标准和尺度。面对妻子儿子，他是负责任的丈夫，他出门打工就是为了挣钱供儿子上学，给妻子买药。他看不惯腰子把辛苦挣来的钱去找“小姐”，但他能理解他，所以在腰子遇到麻烦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他得知自己生病时，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和老板无关。作为一个打工者，在无法获得正当权益的时候，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铤而走险，用感染“非典”来求得免费的医治。掩卷之余，我们可能会责怪他没有法律意识，但我们更应该思考：谁该为他恶劣的工作环境负责？谁该为他淡薄的法律意识负责？
　　如果我们将上述三个叙述视角涉及的章节连缀在一起重读，无疑走进三个不一样的人生，三种看待世界的窗口。作者通过这样的方式，为我们谱写了一曲或催人泪下或让人开颜的生命交响曲，其中包含了日常经验但又提升了日常经验，是作家以文学的独特方式接近生活核心的策略。
　　或者，这正是作者为他“想说”的找到的合适的“说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