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岭南电影的后现代性

　　[摘要]20世纪末以来，岭南地区突出的经济市场化、思想多元化以及消费主义的盛行为后现代电影的生长准备了厚实的土壤。以香港、广州为代表的岭南电影以独特的大众化、娱乐化的小人物叙事和无厘头的表现形式开启了后现代之旅，通过自我边缘化的叙事策略拒斥机械的政策图解和简单的道德说教，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其突出的娱乐性、大众化话语对解构旧有秩序和话语权威有积极意义，理应引起更多的关注。

　　[关键词]岭南电影；后现代；港产片

　　岭南电影，主要指从地域、文化角度界定的五岭以南以广州、香港为中心制作的电影作品。20世纪中后期以来，随着港产片在内地的风行，岭南气象与岭南神韵日益赢得更多内地观众熟悉、认可。作为其中重要组成部分的后现代元素，近年来也日益受到关注。

　　后现代主义思潮一般被认为是工业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它以解构为旗，大行颠覆之事，反主流、反精英、反传统、反权威、反二元对立、反逻各斯中心主义，其内涵的杂色斑驳，难以一言概之。但围绕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反叛性，我们不难从中把握其对一切既定秩序、规则的基本态度：漠视、解构。杰姆逊曾经将后现代主义的特点概括为四个方面：（1）背叛经典的现代主义作品；（2）消除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的差别；（3）实施戏仿式拼贴；（4）通过精神分裂反映出来的对社会的彻底拒绝。波德里亚则从消费社会的特征中寻找后现代主义的表现方式，指出在后现代社会中人们从以往“工作前的人”摇身变为“消费前的人”，消费，是生活内容更是存在方式，正所谓“我消费故我在”。从中可以看出，后现代社会存在首先以消费社会为前提。

　　消费社会总是跟商品、市场联系在一起，而这些正是岭南有别于内地的身份特征，也是其赖以率先走向后现代的重要前提。作为历史悠久的通商口岸，岭南商业氛围比较浓；加之远踞大陆版图一隅的地理环境，使其易于摆脱以农业文明为主体的中原文化的控制，形成疏于王权且更为包容、开放的地域文化；岭南城市重商、世俗化的生活氛围对个体而言更为宽松、自由；岭南毗邻太平洋，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祥地之一，广州自汉唐以来一直是对外贸易的港市，岭南人一直有出洋的传统，加剧了文化的交流与商业文化的传播。至于近代以来香港、澳门的殖民地化，在客观上也对岭南地区的商业化起到积极的辐射、推动作用，加速了岭南地区消费社会化进程，也直接推动了岭南电影事业的发展。

　　作为一种舶来品，岭南电影萌芽于20世纪初，载入史册的是1913年。这一年，岭南人郑正秋执导了中国第一部故事片《难夫难妻》，另一位岭南人黎民伟创建的影片公司拍摄了具有原创多元意义的粤剧故事片《庄子试妻》，依照麦克卢汉“电态文化”的观点，岭南由此开启了“电态媒介主导”的后现代时代的历史进程。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一进程在中国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经历数十年的战乱、政治运动，岭南电影的后现代元素的发酵、膨胀是在半个多世纪后。首先值得关注的是《雅马哈鱼档》，这部岭南电影第一次把中国大陆市场经济下普通的城市市民、小商贩生活作为主角搬上银幕，既有浓郁的地方色彩，更有崭新的视角和生活内涵，避免了高大全式的英雄叙事和空洞的政治说教，迈出了电影走向大众的一大步。岭南电影在内地名声大噪是80年代香港武侠电影《少林寺》的热映，这部影片以当时一毛钱的票价，创下了1亿元票房收入。而其后王家卫、关锦鹏、杜琪峰、徐克、王晶、刘镇伟等导演以及周润发、成龙、周星驰、梁朝伟、刘德华、张曼玉等明星的作品在内地受到热捧，给内地电影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也带来了后现代主义的电影话语。

　　后现代话语最突出的岭南电影当属港产片。作为消费社会的商品，港产片的市场化相当充分，赌片、英雄片、古惑仔片、色情片、警匪动作片、鬼片等是其中最重要的类别，而这几个因素也时常混杂在一起，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市场吸引力。内地电影也有娱乐化、类型化的倾向，但在主流批评界，仍坚持主旋律为首，娱乐为次评价标准。体现在后现代元素的渗透上，两地也有很大的不同。总体上说，岭南电影的后现代话语体现出以下特征。

　　一、游牧式思维方式的广泛使用

　　德勒兹用国家式思维和游牧式思维来说明后现代结构主义特点。在他看来，国家式思维是总体性、层级制的，而游牧思维则与之相反，“游牧者并不一定是迁移者，某些旅行发生在原地，它们是紧凑的旅行。即使从历史的角度看，游牧者也并不一定像迁徙者那样四处移动，相反，他们不动，他们不过是呆在同一位置，不停地躲避定居者的编码。”①另一位后现代主义大师利奥塔认为，后现代艺术家应该是这样一种人：“他写作的作品或者他创作的作品原则上是不受预先定下的规则的主宰的，而且不能通过把规定的范畴应用于这一文本或作品，根据规定性的判断来判断它。”②

　　由是观之，不难发现中国电影内部确乎存在此两种迥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内地电影突出国家式思维，强调主旋律、总体性，重视教化，与政治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而港产片为代表的岭南电影却体现了明显的游牧者思维方式，抗拒总体化、层级化，抗拒被主流编码。内地最早具备的后现代元素的影片如《黑炮事件》（黄建新）、《神鞭》（张子恩）、《三毛从军记》（张建亚）、《顽主》（米家山）等，虽然有荒诞、拼贴、戏仿等后现代手法的运用，但是没能避开文艺作品用来“教育人民群众”的旧辙，人为、生硬的正能量添加仍是惯用手段，更遑论那些获奖无数的主旋律大制作。以香港电影为代表的岭南电影具有更为彻底的后现代主义精神。港产片没有所谓的主旋律，票房决定一切。电影人必须各出奇招吸引眼球，像游牧者穿越一切既定的规则，体现出充分的自由和灵活。

　　二、以娱乐为目的，突出消费社会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