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还是批评学(3)

　　因此，目前学界、画界对吴冠中绘画风格探索的认识存在一定的疑义和争论现象，不仅反应了研究者个人审美趣味对批评意向的选择，更深层次地反映出经过近百年的中西绘画融合探索，从最初的参用西方，到以西括中的技术“改良”，到对民族艺术精神融合身份的提倡，再到林风眠对基于相同艺术本质融合思路的倡导，这样一路发展过来，虽然我们在思想认知上对中西绘画融合探索有着明确的大方向，但仍然缺乏为这种新风格探索寻求审美标准的主动意识。例如传统笔墨语言和画学批评结构经过千余年的发展和积淀，无论是画法技术方面还是画学知识体系上，已经在历史选择和趣味认同上，完成了从批评歧义到理论标准统一的过渡。艺术批评是不可或缺的，但就目前一些人的批评立场和学识而论，似乎依然没有摆脱林风眠曾忧虑的民国时期的艺术批评状况，即多数批评家的历史观念极为缺乏，他认为“批评方面没有切实的基础，常影响到作家方面没有新的变更”。其所云“切实的基础”，是倾向于艺术批评家要有良好的“疏通知远”的史学素养，它既能让批评家对画史发展有一个宏观的把握，又能对目前风格创变的将来价值上有所预见。所以，林风眠强调的“历史观念”不是批评过程中对哲学、美学和批评理论之概念名词的征引与套用，而是以研究对象为轴心去寻求所属意义框架的过程，这样也会拓展我们对吴冠中艺术思想史学根源和内涵的深入认识。所以，针对吴冠中绘画风格探索价值的研究，不应只局限于从喜爱与否的个人趣味层面立论，而是要把吴冠中放置在20世纪融合探索的线性过程中，合理地提炼出一些具备了艺术价值的规律性因素，这关涉到的是一群画人而不仅仅是吴冠中一个人。在提炼过程中，我们势必要放弃对传统画学和现代艺术理论任何一方的倚重，吴冠中所强调的“两个化”是一个辩证统一的画学结构，从两种创作形式上找寻民族与现代能够相生的画学元素，融合传统文人画的“气韵生动”与现代艺术追求的视觉形式美理论，完成从技术语言到绘画风格，再到新画学理论的提升与总结，最后达到审美趣味认同的完整过程。此外，由于吴冠中创作身份的当代性制约，批评家和画家身份的研究者占据了90%以上的重要研究成果，这就使当前对吴冠中艺术研究，更倾向于满足现实意图的批评学价值。因此，在研究结构上就需要对研究主体和学术旨趣进行适当的补充。正是由于目前研究主体结构的失衡，对吴冠中艺术的当代价值关注较多，致使研究中的史学通变意识稍显薄弱，对其所根植的民国相关画学思想的关注不够深入，明显缺乏对20世纪前半期艺术史问题和其早年师学背景的重视，进而也就无法对吴冠中这部分画学思想有更为深刻的史学定位。
　　综上所述，基于吴冠中个人艺术思想和创作探索的现有成果，我们完全相信画家在思想内涵和作品风格上为我们提供的新艺术境界是有价值的，但当艺术作品不完全满足于纯粹性审美观看，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价值“实体”和既有风格标准供我们参考时，我们的论述旨归，还是要回归到一个侧重于他本人所属的文化环境和艺术状态中，建立起以吴冠中个体艺术思想及创作风格为中心，并连带民国和当代两个艺术段落相对独立而又具连续性的意义结构，表述一份既有史学价值又含带批评学价值的学术研究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