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代文学作品中骷髅意象之嬗变(3)
时间:2013-08-2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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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昀乃清之重臣、一代文宗、《四库全书》的总纂官,肩负着典校秘籍、宣传儒家传统礼义,教育风化之重任,因此《阅微》中的髑髅意象不仅在情感欲望、处境遭际上显示出世俗大众的生活特性,而且在处事方式上也表露出拘于礼仪的特点,体现出作者强烈的教化意识。在《戏溺骷髅》中,骷髅所说“我一妇人,汝男子,乃无礼辱我”明显是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儒家教义为依据。《孝经》说:“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17]在具报姓氏里居后对后代子孙的殷殷关切,这份浓厚的血缘亲情正是儒家孝义精神的体现。在《误踏骷髅》中,骷髅遇鲁莽强悍的田不满,先虚词恫喝,激怒之后再哭泣哀怜,但始终未能打动田不满,原因就在于它违背了儒家“中庸”精神。中庸精神是儒家思想的精华,按张辛《中庸精神与中国书法》:“中庸可以说是中国人最高的一种思维观念和行为准则。”[18]认为“中庸精神”就是适度把握,按照适中方式做事,并力求保持在一个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基于此,我们不难理解作者在文末评价“然遇卤莽之人,而以大言激其怒,鬼亦有过焉。”所谓“鬼过”,显然是说它对待田不满的行为方式不合“中庸”之道。再如《滦阳续录二》:昌吉守备刘德言征回部时,失道粮尽,见崖下枯骨“察其形别,似是我兵”,于是对之慨叹:“再两日不晴,与君辈在此为侣矣。”“顷之旋风起林外,忽来忽去,似若相招,试纵马随之,风即前导;试暂憩息,风亦不行,晓然知为斯骨之灵,随之返行三四十里,又度岭两重,始得旧路。风亦碊然息矣。”[16]守备不过两句即景慨叹,骷髅旋即显灵相救,其衷忠义勇跃然纸上。可见,《阅微》中的髑髅意象继承了小说、戏曲唱道情中髑髅意象世俗化、大众化的趋向,但宗教因素却大为减少,名为说鬼却关涉世情。所谓骷髅不过是其言志载道的工具。他赋与骷髅种种浓厚的人情,只不过是借民众的鬼魂信仰加以合理化的想象,寄托他对理想化人际关系的向往和冷酷现实的批判,以此褒扬道义、警惕人心。因此,其骷髅的处境和行为方式,多类似于社会民众的生活情性和礼仪拘束,诸如人鬼异路、男女之别、神灵监管、鬼魂结群索食、畏盛凌衰等,虽然有一定的宗教虚幻色彩,但纪昀写这些并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为了宣扬他所信奉的伦理道德规范。如“忠”是儒家“三纲”之一,纪昀虽几经宦海风波,但忠心耿耿,认为朝廷官吏应“乃心王室,但知国计民生,不知祸福毁誉”[16],要求从军将士“赤心为国,奋不顾身”[16]。故在《骷髅导路》中,他不仅记载了露骨荒野的清兵骷髅为军导路的奇异景象,而且感叹“嗟呼,生既捐躯,魂犹报国,精灵长在,而名氏翳如,是亦可悲也已。”[16]对忠心报国将士名姓湮灭无闻悲伤不已。
此外,较独特的还有晚清小说《海上尘天影》中的一骷髅道具,诉说罗马富强史及幻化美女、男孩、大蛇,展示西方神奇戏法,表现出崇尚西学的时代意识。[19]
总之,在世情理念下,作者笔下的髑髅虽然形为枯骨、名为鬼魂,但在生存方式上演绎出社会大众的情感世界,充满了人情、礼节的意味。作者或记骷髅之怪异,或就鬼事论人事,托鬼神喻世情,形式上虽有幻化与否的差异,但基本脱离了宗教理念。这种嬗变是时代社会和作者创作心态综合作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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