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的折子戏改本及其改编规律(下)

　　以《西厢记》为名的戏曲作品以歌咏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为主题，历来有“北西厢”和“南西厢”的分别。元人王实甫的杂剧作品《西厢记》（简称“北西厢”）“天下夺魁”。明人李日华的作品《南西厢记》（简称“南西厢”）以及据此而改定的折子戏在舞台上流行，对《西厢记》戏曲的流传做出了贡献。

　　折子戏是全本戏里面有利于表演的精华部分。从明万历到清嘉靖间，涌现出数量丰富的《西厢记》折子戏。《西厢记》的折子戏改本（简称“折子戏”），指根据“北西厢”和“南西厢”改编的折子戏，多为明清戏曲选集收录。改作者改《西厢记》为折子戏的目的都是演出，故我们摘选具有典型意义的折子戏，以明代《群音类选》和《南音三籁》选收的《西厢记》折子戏为主要研究对象。

　　一、《群音类选》中的“南西厢”折子戏

　　《群音类选》是明代戏曲选集，由胡文焕主编。它只摘选“南西厢”的曲文，而不摘选宾白科诨；虽然它经过删改，然而情节精炼，前后连贯，可视为《群音类选》中的“南西厢”折子戏（简称《群》本）。我们以时代相近的“南西厢”（《六十种曲》本）和《群》本进行比较。首先，《群》本的关目和“南西厢”多不同，在标目的设计上更通俗易懂。其次，《群》本就演唱的需要出发，对“南西厢”删削颇多。就剧本性质来看，《群》本既可以为舞台、厅堂的演唱服务，也可以为阅读和欣赏服务。其改编情况概述如下：

　　第一，删去过场戏和次要的戏。合并、删去“南西厢”的次要情节共20出，如第32出《泥金报捷》与第33出《尺素缄愁》合并为《泥金报喜》，并采用《尺素缄愁》的戏文。在情节结构上，首先，所选曲文为旦脚主唱者，有烧香吟句、莺莺听琴、莺莺见书、莺莺探病、莺莺忆念和泥金报捷的情节，占据了总数的一半，可见旦角的重要性。这些曲文也多为抒情性的曲辞，多为女性的闺忆、自叹。其次，红娘主唱者为红娘请生、红娘寄柬、红娘订约、红娘寄诗和夫人拷红情节，占据总数的一半，可见扮演红娘的贴在剧中地位较高。由标目可知所选曲文多具叙事性，对情节的推动起关键作用。论文指导张生主唱者位列第三，有访僧遇红、张生闹道场、书遣惠明和草桥惊梦情节，比旦和贴的戏份要少。除草桥惊梦以外，其他所选曲文都缺乏抒情性，如访僧遇红、闹道场和书遣惠明。最后，崔张齐唱者有佛殿奇逢、夫人背盟、跳墙弈棋、西厢幽会和长亭送别，是表现崔张爱情的最精彩部分，也是生旦同台表演的场面，属于传统保留情节，在南曲舞台上较受欢迎。同为改编西厢故事的《东西厢》辑选之曲也多为闺忆、自叹内容，①可见《群》本符合明中后期戏文改编的潮流。

　　第二，删去人物上场的首曲，多保留矛盾冲突集中、有利于表现情节和人物的曲子，令戏剧性得到强化。上场曲即引曲，以散板慢唱，或自表身份，或赞景抒情，与剧情关系不大。因此《草桥惊梦》删去张生和莺莺的上场曲各一支；《夫人背盟》删去老夫人、红娘、莺莺和张生的上场曲各一支，保留老夫人让莺莺拜张生为哥哥的情节，集中表现戏剧化的突转造成的矛盾冲突。另外，令次要人物少唱或不唱，删去表现次要人物的曲子，如《夫人拷红》删欢郎的上场曲，让戏剧情节从老夫人拷打红娘时所唱的【桂枝香】开始，保留红娘的全部曲文，突出红娘的戏份。

　　第三，删减曲文，突出主角。首先，让每一出的主角来主唱，突出主角。一般让主角独唱，有利于抒情。如《长亭送别》，删去张生的首曲【临江仙】，保留自【普天乐】开始的曲子；莺莺的曲子一直得到保留；把这套曲的【尾声】合唱改为独唱。本折删去老夫人、红娘和法本的送别曲，仅留老夫人【催拍】和众人合唱曲一支，原来属于张生和莺莺的曲子都保留，以突出主角的离别之情。“南西厢”原本安排了很多次要脚色分唱，《群》本多删去，如《佛殿奇逢》删法聪曲，《张生闹道场》删法本和法聪的所有曲子。其次，对那些和主角唱对手戏的次要合唱者，删去并保留部分曲子，如《张生闹道场》删莺莺、红娘和老夫人合唱的【番卜算】一曲，保留张生的曲子和张生、莺莺和红娘的合唱。最后，删去部分主角与次要人物的合唱，以及次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合唱，《张生闹道场》末尾就把老夫人的【傍妆台】【合】合为【傍妆台】，把合唱改为老旦独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