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与失语(2)

　　“媚娘浪语”的“浪”，主要集中在媚娘毫不掩饰地将她与钱丁之间赤裸裸的情欲告知读者。两人的爱情，是情欲的羁绊，是两个健康的肉体对性欲的渴望，完全没有相同的价值观支撑。媚娘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可以牢牢抓住这个对她的身体痴恋的男人的心，但是她忽略了这个男人是一个从政者的事实。所以媚娘没有办法利用和钱丁的关系救自己的父亲，但面对这个没有对自己的父亲伸出援手的男人，却无法摆脱对他的思念与眷恋。由此可见，媚娘的反叛，是身体的反叛，但是在她的骨子里仍深受男权社会的权利准则的控制，把拯救父亲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与自己价值观完全背离的执政者身上，那是何等的妄想，是她悲剧性的重要体现。

　　三、钱夫人——男权社会里的“失语症”

　　在《檀香刑》中，与媚娘的张扬与艳丽相比，钱夫人显得安静而低调。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作为一个出生在掌权家庭的妇女，本应该拥有牢牢的话语权，但与她这高贵的身份不相称的是，小说中除了附和剧情的一些台词外，作者没有像孙媚娘一样，也留给她独白的机会，这位大家闺秀罹患的是严重的“失语症”。

　　提起钱夫人，必然会想到她的显赫家世——曾国藩曾文正公的外孙女、高密知县老爷的原配夫人。与孙媚娘不同，钱夫人自小接受了三从四德的妇德教育，成长道路完全压抑自己的个性解放。与钱丁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自己的一生没有主宰的余地，完全操控在封建制度的手里。“夫人是名门贵胄，品行端方，但于那儿女之事，却是冷如冰霜。余已经对她发誓不娶侍妾，但余实难耐这枕席荒凉……”，从小说中这一段话我们可以看出丈夫钱丁并不爱她，只是看中了曾家的门面，可以光耀他的仕途。

　　相较于媚娘对爱情的勇于进取，钱夫人显得更为隐忍。在发觉丈夫倾情于媚娘后，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一现实，甚至在钱丁病入膏肓之时，还派人请媚娘到府上照顾。能够容忍丈夫对待感情的不衷，这是封建社会制度对妇女“洗脑”的成果，钱夫人纵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顾及到钱家颜面以及丈夫的性命，她也默许了这种做法。

　　一眛顺从是愚昧无知，钱夫人不愚昧，小说中钱夫人的一些小举动，我们看到了被压抑灵魂下的无声反抗。“这是俺从小佩戴之物，后来不知道被哪条狗偷了去，沾上了狗的腥气，你家里天天杀狗，想必不忌讳这个，就把它上给你了。”一段钱夫人对媚娘说的话，让我们解读到了高傲、恼怒和对自己尊严的维护，没有办法对丈夫的不忠进行公然的反抗，只能通过“潜台词”这种不直接的、薄弱的语言暴力进行宣泄。连骂人都骂得如此不顺畅，可见钱夫人被压抑之深。

　　莫言曾经表示，《檀香刑》主要写的是“声音”，透过口头传诵或者歌咏的方式诉说着一段传奇的历史。却独独让代表着封建社会贵族妇女的钱夫人在这狂涛骇浪的剧情中无法发声，无法诉说自己心中的想法。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写作，恰能表达出钱夫人内心的无比压抑，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欲说不能，这正是封建社会制度下女性的悲哀。

　　四、结束语

　　在《檀香刑》中，孙媚娘追求恋爱自由，敢爱敢恨，努力寻求自身的个性解放，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当权者身上，致使自己落得个失去亲人，失去爱人的下场，矛盾的性格使她逃不过封建社会制度的审判，成为这一制度下的格格不入的人们眼中的病态女子。

　　钱夫人出身高贵，恪守妇道，接受了父母安排的政治婚姻，甚至接受了丈夫不忠的事实，在这奄奄一息的社会里苟延残喘，没有半点发声的机会，像个哑女一样欲说不能，成为男权社会里的失语者。

　　小说中这两位女性形象无论出身还是性格，都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正恰恰是这种对比，向我们暗示了这一事实：在男权至上社会里，女性无论身处什么位置，都逃不过成为男人摆弄的对象，她们无法为自己的权益理直气壮的呐喊。活不出自己的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或许都是一个“病态”的女人。

　　注释：

　　[1]张爱玲.张爱玲散文卷.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