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选(2)

　　不知过了多久。我俩又转悠了回来。我的行动已经证明了我的胆量。我觉得该是穿上小裤衩的时候了。毕竟别人家的孩子都穿着小裤衩儿呢。我要是一直不穿的话，恐怕也有点太另类了。再说了，咱家又不缺这二尺布。穿着裤衩儿总比不穿要暖和些。

　　于是，我又把脱掉的小裤衩儿穿上了。这样的冒险行为到此就悄然的结束了。小伙伴也领略了我的胆量，对我大概也多少增加了一些佩服之情。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起来，咱也敢不穿裤衩儿只穿裙子出门，别的人还有谁敢呢？我不得不说：我骄傲……！

　　8——我可怜的小手

　　白天已经过去好久了，天地间一片黑暗。我总是不明白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家里还没有一丝光明。家中的灯泡总是黑乎乎的。

　　娘总是不肯给我点上煤油灯或者蜡烛。对此，我虽然心里感到很不方便，感到压抑，却一次也没有发表过自己的不满。我想，娘也一定以为我这样的孩子也许真是很喜欢在黑乎乎的夜景下吃饭走路呢。

　　随便娘怎么想吧。我也总是想不起来跟娘说说，要求她早点把灯点上，好让我看清坐在对面的石板上吃饭的爹和弟弟以及娘的样子，还有那在一旁卧着的看不清样子、只听见时而发出一声喵喵叫声的不知是何种颜色的小猫咪。

　　大概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不该命令娘做什么。更何况，既然娘没有点灯，一定就有不点灯的道理。比如，大家可以黑灯瞎火的锻炼一下自己的准头，看谁能更准确地把食物送到自己的嘴里，而不是送到自己的鼻孔里。

　　我心里这么想时，就觉得很有点意思了。于是，我对于娘很晚都不肯点灯的行为越来越视其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我唯有把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星光或者月光下拼命来看清白己的筷子或者勺子的轮廓。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也无疑是一种极好的锻炼呢。

　　这天，我很早就坐在了院子里的那块专门用来吃饭的水泥板子旁边。这就是我家的所谓的餐桌。我围着餐桌不停的转着圈。一会儿坐在自己的一贯坐着的小凳子上等一下，一会儿又不耐烦的站起来，试图观察一下娘做饭的进度。我的小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我可没有弟弟那样的好福气，弟弟有奶吃，我早就断了奶，全靠饭碗里的粮食养活自己了。那饭碗就是我的命根子。我早早就向往着端起碗来往嘴里呼噜着吃饭了。

　　终于飘出了饭菜的香味。我知道娘就要端着我的小饭碗儿出现了。她果然很利索的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盛满稀粥的饭碗走来了。她在黑暗中把那满满一碗稀粥就放在了我面前的小餐桌上。

　　我高兴极了。我想我不应该再傻站着了，我知道自己应当立即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去。而我的小凳子就在我的屁股底下，我只消弯腰坐下去就行了。我马上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饭菜了，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于是，我一弯腰就往下坐去。

　　我只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右手已经按进了我的小饭碗儿里。我失声尖叫起来。

　　娘听到我的哭声，很快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她—把抱起我就往村西的医生那里跑去。我伏在娘的肩头尖声哭喊着，泪水汪汪眼睛还不时看向自己的一只面目全非的小手儿。哭声在黑咕隆咚的街道上空回响着，揪着娘的心。

　　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我总是半夜醒来就咧着小嘴哭喊，眼睛望着自己的涂抹满褐色药物的肿胀的手，一边还叫嚷着疼。直到我再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娘才能安心的睡下。

　　多少年以后，我总是喜欢伸开光滑细腻的小手，仔细地寻找那次烫伤的痕迹。遗憾而又庆幸的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痕迹全无。唯有我当时嘶哑而渐渐衰弱的遥远的哭声犹在耳边回响。

　　9——冬夜里的哭声

　　我一个人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哼够了，就把柔软的手指头伸进小嘴儿里吮吸几下。味道怪怪的，有点甜，有点咸。甜的类似奶味儿，咸的类似尿味儿。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乱转，我最喜欢看的地方就是发亮的窗户了。只见木制的窗棂上贴着发黄的窗户纸，冷风正鼓吹着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纸片，发出呼哧呼哧的细微声响。就像一个个想要拱破纸片的贼眉鼠眼的老鼠正在暗地里偷偷地祸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