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昉与“周家样”研究

　　【内容摘要】周昉是唐代仅次于吴道子的人物画家。文章通过文献记载和现存的绘画遗迹考察了"周家样"的艺术风格，认为其继承了汉魏六朝以来的"写真"传统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其在学习张萱仕女画题材的基础上，更加注重人物情趣和内在情感以及性格的表现。在笔法上，将顾恺之、陆探微的密体与吴道子的疏体结合起来，创造出了"琴丝描"的新笔法。这种风格的形成与中晚唐的时代背景是密不可分的。
　　【关键词】周昉"周家样"艺术风格仕女画
　　一、周昉生平介绍
　　由于历史上周昉并非政治上显赫的人物，因此在文献中对周昉确切的生年和卒年没有记载，但我们仍可通过流传下来的零星片断的文献资料对其进行推断。据金维诺考证①，在《唐朝名画录》中有这样的记载，"兄皓，善骑射，随哥舒翰征吐蕃，取石堡城，以功为执金吾。"唐史中哥舒翰征吐蕃、取石堡城为玄宗天宝八年，即公元749年，如周昉与其兄年龄相差不大的话，那生年应该在730年之后。唐德宗时期曾命周皓让周昉来画章敬寺壁画，唐德宗在位年间为公元779-805年，而章敬寺的修建当为德宗末年，而知此时周昉与其兄皓都尚健在。《唐朝名画录》中有"贞元末，新罗国有人于江淮以善价收市数十卷，持往彼国"。可见，周昉已经相当有名了。此后文献中再无周昉的记载，或许他已去世。以上这些可以判断其兄贞元年间大概六十岁左右，而周昉则应与其相差不大。其生卒年应该在730-805年之间，当是安史之乱的唐代中晚期。
　　据现有的文献记载，周昉出身贵族，擅长画画，"好属文，穷丹青之妙"。他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人物画上，"其画佛像、真仙、人物、仕女，皆神品也。"张彦远说其"初学张萱"，可见他是师法于盛唐时期的画家张萱。但"后则小异""又画仕女，古今冠绝"，可见他的仕女画成就最高，并超越了张萱。与张萱擅长画"贵公子、鞍马屏障，宫苑、仕女"不同的是，周昉主要是画人物，并且是仕女。史载有周昉与韩干分别为工部侍郎赵纵写真一事，赵纵夫人谓韩干所画"空得赵郎状貌"，而周昉所画"兼移其神气，得赵郎情性笑言之姿"。时大历（766年）之后，可见当时周昉对人物画的写真能力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并且在大历中，他曾任越州长史。建中年间他曾"任宣州别驾，于禅定寺画北方天王，尝于梦中见其形象"。可见他经常进行寺庙壁画创作。又有贞元年间德宗召其画章敬寺壁画一事。此外，周昉还创造了水月观音的形象，现在仍然可以通过敦煌壁画和塑像来见其风格，并形成了"周家样"。成为继"吴家样"之后的又一唐代艺术的典范。
　　二、"周家样"的艺术风格
　　1.唐代文献记载
　　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所述，"周昉，字景玄，官至宣州长史。初效张萱画，后则小异，颇极风姿。全法衣冠，不近闾里。衣裳劲简，彩色柔丽。菩萨端严，妙创水月之体。"
　　"初效张萱画，后则小异，颇极风姿"指的是周昉虽然学习张萱，但风格却又有所不同，"颇极风姿"在笔者看来应该理解为他比张萱画得能体现女性的美，更体现一种情趣。我们可以从存世的墓室壁画中看到，盛唐时期的作品虽然也是表现妇女题材，但其侧重表现女性的着装、妆容以及体态的优美。它是一种对于现实生活的再现。而周昉却能表现出各个人物不同的心理特征，能够进行个性化处理。这在《挥扇仕女图》中也有反映。同时，这种风格不仅仅影响了仕女画，也影响了此时期的画风。如，中唐158窟内配合佛涅槃大像而创作出的《涅槃变》，南壁西半边，表现一群比丘失去亲人而悲痛的场面，有的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有的人在捶胸顿足；北壁佛足下，有各国王子举哀图，虽然人物的脸型、肤色、装束不同，但都沉浸在同一的悲哀中，有的割耳朵，有的割鼻子，有的用剑穿胸，表达出信徒们内心的哀痛。
　　"全法衣冠，不近闾里"指的是根据其所画的服饰来判断，所画均不是普通妇女，而是贵族女子。以女性作为题材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并不少见。如，传世的《女史箴图》《列女传·仁智图》，以及墓葬中出土的司马金龙漆屏风等。但在这些作品中，强调的是对女性道德的规劝，可以说其"善"的表现要高于"美"的体现。真正开始注意到女性的美是在唐代，这种美主要是通过其外在的衣着、发饰以及体态来表现的，这与西方洛可可时期对女性的描绘有着相同之处。在大量的唐代墓室壁画以及敦煌供养人的形象中，贵族女性的形象最多，而且在服饰以及化妆的表现上也是最丰富的。
　　"衣裳劲简，彩色柔丽"尽管字面上在形容衣裳，但其本意是在说用笔。"劲"指的是用笔很有力度，"简"指用笔疏朗，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吴道子的"疏体"。吴道子在绘画史上以"离披点画"的笔法而闻名，而作为其后出生的周昉学习唐代著名画家的风格是不足为怪的。宋代黄伯思又说其"得顾陆旧法""可与顾、陆争衡"。在绘画史上，顾得其神，陆得其骨，而二人又被称为是"密体"，这就与前面的"衣裳劲简"自相矛盾了。笔者认为周昉是综合了顾、陆的密体与吴道子的疏体而成的一种综合性的风格。事实上，周昉的线条表现可以从中晚唐的墓葬中看到。这种线条的表现既不同于吴道子的"莼菜条"，也不同于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而是采用了一种富有弹性、擅长表现女性衣服质感的琴丝描来表现。"彩色柔丽"主要指的是敷彩，说明颜色非常绚烂，但色调却很柔和。《广川画跋》说周昉为"浓纤疏淡处，可得按而求之"，可见其作品尽管敷色浓厚，却能够掌握一定的度。如：《虢国夫人游春图》和《捣练图》主要以朱砂与青绿对衬使用，有金碧辉煌之感；中晚唐时期的《挥扇仕女图》和《簪花仕女图》用色则以石绿、赭红为主，不用浓厚的色彩，因而感到是在温静调和中呈现出一种清新雅洁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