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与发展中的“音乐学分析”

　　【内容摘要】"音乐学分析"是于润洋1993年在西方音乐研究中率先提出并示范的一种高层次、专业化的音乐研究方法。自"音乐学分析"提出至今，对于什么是"音乐学分析"，如何在音乐研究中进行"音乐学分析"，一直引发我国音乐学术界的强烈争论。学术的争鸣与论辩对"音乐学分析"理论和实践的发展都是有益的推动。"音乐学分析"的探索之路也体现着中国音乐学者们正充满自信地面对西方音乐，以严谨的态度、批判的精神致力于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西方音乐研究方法。
　　【关键词】音乐学分析西方音乐研究中国视野中国特色
　　中国人研究西方音乐属于异质文化研究，受西方影响根深蒂固。长期以来，实证主义、历史主义是我国西方音乐研究最传统的研究方法。而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西方语言学的转向影响，西方出现了后现代主义的思潮。面对符号学、释义学、现象学、人类心理学、女权主义、后结构主义等对音乐学的冲击，西方的音乐研究也出现了众多的研究方法，并在上世纪末纷纷涌入我国，令我们目不暇接。学术研究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与反思，以往的经验已经告诫我们，盲目学习和照搬只会阻碍我们自身的发展，唯有判断式地吸收，在传统基础上开拓，创建我们自己的研究方法，才能保证学科发展的稳健。为此，我国的音乐学者们也在孜孜不倦地探索与实践。
　　于润洋在清醒地思考和判断地吸收西方的各种研究方法后，于1993年在《音乐研究》季刊连载发表《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前奏曲与终曲的音乐学分析》，率先提出"音乐学分析"的研究方法，此文也成为践行此方法的经典范例。于润洋在这篇论文中对"音乐学分析"明确阐释为："应该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具有综合性质的专业性分析：它既要考察音乐作品的艺术风格语言、审美特征，又要揭示音乐作品的社会历史内容，并做出历史的和现实的价值判断，而且应该努力使这二者融会在一起，从而对音乐作品的整体形成一种高层次的认识。"①为进一步深化实践这种方法，2008年，于润洋出版专著《悲情肖邦》②，再次用音乐学分析的方法剖析了肖邦的24首作品，深刻揭示肖邦音乐中的悲情内涵。在音乐教学中，1996年，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为研究生开设"音乐学分析"课程，现采用专题性授课方式。2008年，中国音乐学院也为在校学生开设"音乐学分析"课程，采用了系统讲授与实践研究的互动式教学模式。可以说，"音乐学分析"从理论到实践已密切结合，是我国音乐学界高度认可的研究方法。学者蔡良玉评价："音乐学分析是独特的。它既不同于西方的方法，也有别于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它是在西方音乐研究领域中创造出来的，我们应给予高度评价，不仅把它的产生看作是新时期我国西方音乐学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而且是我国马克思主义的音乐学者对世界音乐学的一个重要贡献。"③学者姚亚平认为：音乐学分析"不仅从术语上填补了音乐学研究领域中的空缺，更重要的是它在方法论和学术观念上明确了一种符合中国传统的（因而具有中国特色）、专业化的、较高层次的音乐学研究。"④
　　对"音乐学分析"这种新的研究方法，我国学者近二十几年来一直都在理论与实践中不断深化思考与积极探索。姚亚平所撰写的《什么是音乐学分析：一种研究方法的探究》一文，也从学理上进一步对音乐学分析进行了系统的阐释。其专著《复调的产生》⑤是对音乐学分析深入实践又一重要的成果。作者在论著中将复调视为一种文化，以极具哲学思辨的个性化分析，深入欧洲文化精神层面，揭示出复调在西方与众不同的发展原因。笔者认为这本专著是"音乐学分析"的又一典范之作，严谨的分析与个性化的表达，已彰显出中国人对西方音乐及西方文化的认识与理解。而学者杨燕迪在对"音乐学分析"的方法论反思时提出：从"立意"的角度来研究西方音乐，同时要对音乐作品进行诠释学分析与文化解读，以促进音乐文本与历史文本的交融。⑥
　　此外，近年来还有一些学者基于音乐人类学对异域文化解读的重视，开始思考如何以中国视野研究西方音乐，进一步强化了"音乐学分析"所担负的历史使命。学者叶松荣积极倡导加强"中国视野"的研究意识。⑦而周凯模、杨燕迪等学者，也都密切关注到音乐人类学对西方音乐研究所产生的深刻影响，并积极探索将音乐人类学研究方法引入西方音乐研究中。⑧笔者认为，学科交叉与共时性研究本身就是"音乐学分析"所提倡的，如能以中国文化及视野作为参照，将会更加推动"音乐学分析"在实践研究中的深化。但何谓"中国视野"，这是一个急需认真思考的问题，绝不是满腔热情地提出就能解决。在西方音乐研究中，并非所有的专题研究都可以生硬地套用中国文化加以对比，过于彰显鼓吹中国文化视野的优越感与独特性，这无疑是自卑感的体现及狭隘的民族意识的外露。当今世界具有多元化与融合化的特征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在西方音乐研究中一贯提倡坚持马克思历史唯物论的哲学思想正是来自于西方，以西方的哲学作为思想根基去研究，其本质上已不是纯粹而绝对的中国视野。当然，如能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结合中国哲学思想作为思想基础去研究西方音乐，这的确是一个具有深远意义的课题。现实中，作为中国人去研究西方音乐历史，本身就都会或多或少地带有中国文化的印记，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应正视这种趋向融合的文化背景，鼓励研究者们超越民族与文化的局限性，展示出更宏观的姿态，树立更具个性化的研究风格。西方一贯重视个人的独立与自由，我们应深刻体会西方的思想精神本质，并将这种精神运用在实践研究中，才能构建出中国独有的"音乐学分析"的方法论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