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的眼光(2)

　　由于一些不可避免的局限，内藤湖南的《中国绘画史》也有其致命的缺陷，作为中国书画流入日本的一个重要的中介，罗振玉曾为内藤湖南提供了大量的绘画作品，但内藤湖南仅满足于阅读绘画著作和画论这种表层知识，不加甄别，导致大量赝品进入《中国绘画史》之中，古原宏伸曾对此激烈的评论过：“在我们的时代，《中国绘面史》几乎失去了全部意义。这位作者没有回过头来读他的《中国绘画史》。这本书并未给后代带来与那位伟人学者的名声相称的学术成分。原因是。《中国绘画史》中的画作是‘角目混珠’，其中一半是赝品，尽管内藤是东洋史的著名学者，但可以说他在甄别赝品方面却无能为力。”另外。重文人画家、轻专业画家的倾向让内藤湖南在画作、画家的选取评价上饱受诟病，缺乏统一尺度的标准，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绘画史体系的失衡，其《中国绘画史》整体价值受累于此，难堪经典之名。
　　四、铃木敬的《中国绘画史》：欧美浪潮下的通史巨作
　　铃木敬的《中国绘画史（上）》发表于1980年，写作契机也是为东京艺术大学教学所用。在此之前，铃木敬带领助手和学生，经历十数年，对日本国内以及欧美、东南亚等地的中国古代绘画作品进行拍照整理，出版五卷本《中国绘画总和图录》，这使得铃木敬依托实物遗品进行实证分析成为可能。他的《中国绘画史》致力于中国绘画风格史的重构，涵盖中国绘画发展中的典型代表人物、风格流派演变以及绘画观念、社会体制等多方面的讨论。这套绘画史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通史，强调专题性的系统研究，且对古今文献资料特别是近代研究学者的学术成果进行了细致的梳理与分析。
　　可以说日本早期的中国美术史研究是在中国传统绘画史观的影响下展开的，而到了铃木敬这里，中国绘画史的研究基础已很大程度上受到近代欧美美术史观影响。这也反映出目前日本和欧美在绘画史研究中的一种大潮流——强调具体的考证考察而不作泛泛的印象式批评，以防止有逞意曲说之弊。同时又不流于琐细，兼具对时代潮流的宏观视角。
　　铃木敬汲取了前人在中国绘画史著述中的经验与教训，言及撰写这本书的初衷，他曾在《中国绘画史》的序言中提到：“在我长久从事中国绘画史的教学生涯中，每当学年度开始要提出参考书目时，便感痛苦不已。在战后出版热潮中所出版的有关古美术书籍，数量虽然不少，却多为全集形式，经由多数专家执笔，很少有一位绘画史家以独自的治学方式，完成整部著作。因首尾侧重的不同，往往很难达成逻辑上的一贯性。”
　　对于作品的品鉴，铃木敬充分重视，认为这是“作为绘画史学的中国绘画史的研究上所必备的基本态度与能力”，竭力避免之前由于标准划分不一造成的体系混乱，做到有理可据、有凭可查，使得铃木敬版的《中国绘画史》成为了内容性与可靠性兼具的中国绘画史典范之作。
　　结语
　　大村西崖、中村不折、内藤湖南的中国绘画通史分别出版于20世纪的00年代、10年代、20年代，职业领域、研究方向的区别这使得他们的中国美术通史著作在内容与风格上各有差异，但同时又都遵从了日本学界的一贯学术作风：重视文献。但由于主观上鉴别能力的不足和客观上材料的匮乏，留下了不少遗憾。80年代，继承前代的研究成果，同时受益于重大的学术进展、频繁的学术交流、丰富的学术资料，使得铃木敬的《中国绘画史》克服前人著作的诸多缺陷，向着更深入、更完善的方向推进了中国美术的史学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