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夭的狂飙突进(2)

　　1933年10月在上海福开森路世界社礼堂举办第二次画展。
　　1934年决澜社第三次画展在上海蒲石路留法同学会举行。
　　1935年10月，决澜社第四次画展在上海中华学艺社举行，这也是该社的最后一次画展。
　　二、宗旨与倾向
　　在第一次展览次日下午，决澜社发表了由倪贻德执笔的《决澜社宣言》：
　　“环绕我们的空气太沉寂了，平凡与庸俗包围了我们的四周，无数低能者的蠢动，无数浅薄者的叫嚣。我们往古创造的天才到哪里去了？我们往古光荣的历史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整个的艺术界只是衰颓和病弱。
　　我们再不能安于这样妥协的环境中。我们再也不能任其奄奄一息以待毙。让我们起来吧！用狂飙一般的激情，铁一般的理智来创造我们色、线、形交错的世界吧！
　　我们承认绘画决不是自然的模仿，也不是死板形骸的反复，我们要用生命来赤裸裸的表现我们泼辣的精神。我们以为艺术决不是广告主的奴隶，也不是文学的说明，我们要自由地、综合地构成纯造型和色彩的世界。我们厌恶一切旧的形式，旧的色彩，厌恶一切平凡低级的技巧，我们要用新的技法来表现新时代的精神。
　　二十世纪以来，欧洲的艺坛实现新兴的气象：野兽群的叫喊，立体派的变形，Dadaism的猛烈，超现实主义的憧憬……二十世纪的中国艺坛，也应当现出一种新兴的气象了。
　　让我们起来吧！用了狂飙一般的激情，铁一般的理智，来创造我们色、线、形交错的世界吧！”
　　“决澜社”成员们对学院派写实绘画以及流行上海的月份牌风格反感之致，集中的焦点问题是关于对自然的模仿，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对于完全自然再现式的现实主义绘画嗤之以鼻：“没有一点艺术的意味，束缚了画家的心情，把人类固有坚强的意志全部抹杀了，虽然能够与自然洽合，而不顾自己的存在，无论艺术如何发达，画家如何众多，所产生出来的艺术，不过是自然物象的再现罢了，使人类无限意志与心情被自然完全征服了，为自然所驱使……这是很可悲的。”
　　庞薰琹曾回忆道：“决澜社的第一次画展举办过了，宣言也发表了，究竟因为什么目的要组织决澜社？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楚，我想大体上有几个原因：一、这些人都是对现实不满的，这从宣言上也可以看得出来；二、谁都想在艺术上闯出一条路来，个人去闯，力量究竟太单薄，所以需要有团体；三、这些人都不想依附于某种势力。在艺术思想方面，一开始就明显，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过有一点基本上是相同的：比较喜爱从西欧印象派以来的一些绘画作风。”⑥
　　在这篇纲领性的宣言中，我们可以拣出这样九个关键词：“天才”、“激情”、“理智”、“自由”、“新”、“野兽群”、“立体派”、“Dadaism”、“超现实主义”。在这九个关键词中，前五个昭示了决澜社狂飙突进的先锋姿态，后四个则显示出他们的绘画审美取向与摹仿对象。宣言中对“平凡”、“庸俗”、“低能”、“浅薄”的批判，对“狂飙一般的激情”与“铁一般的理智”的呼唤，对模仿自然的厌弃，对自由表现的推崇，确实与当时中国画坛的另一主流——写实主义——格格不入，而确如他们所言，遥接西方的现代主义运动。只是，这种“自由表现”仍然更多地停留在一种较为初级的风格上的模仿，尤其是对“野兽群的叫喊，立体派的变形，Dadaism的猛烈，超现实主义的憧憬”的摹仿。而这也正是中国现代油画发展中所面临的困境与两难。
　　三、画风分析：
　　从当时《艺术旬刊》、《时代画报》、《美术生活》等杂志上所刊登的图片以及今天尚可见的决澜社画家群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发现他们的作品与欧洲现代主义诸流派诸画家的密切关系。同时，倪贻德在《艺苑交游记》中亦曾明确地分析过：“那时候，周多在画着莫迪里安尼风的变形的人体画，都会的色情妇女的模特儿，狭长的颜面，细长的颈，袅娜的姿态，厚的色彩面，神经质的线条，把那位薄命画家的作风传出几分来。但他的作风时时在变迁着的，由莫迪里安尼而若克，而克林斯，而现在是倾向到特朗的新写实的作风了。段平佑是出入在毕加索和特朗之间，……”。“杨秋人和阳太阳……都在追求着毕加索和契里柯那种新形式。”“张弦……从临摹德加、塞尚那些现代绘画先驱者的作品始，而渐渐受到马蒂斯和特朗的影响。”⑦
　　对照决澜社诸人与西方现代艺术诸大家的作品，我们可以大致整理出如下的摹仿关系：
　　王济远——郁特里罗
　　倪贻德——塞尚、德朗
　　张弦——野兽派（马蒂斯、德朗）
　　阳太阳——毕加索、契里科、弗拉芒克
　　周真太——马蒂斯
　　杨秋人——毕加索、契里科
　　刘狮——象征主义
　　赵兽——超现实主义
　　周多——莫迪里阿尼、德朗
　　段平佑——毕加索、德朗
　　陈澄波——梵高
　　而丘堤与庞薰琹的情况则较为特殊。邱庞在决澜社运动期间结为伉俪，二人画风亦有颇多相似。庞薰琹早年在法国留学时，接触、观摩了不同时期、不同流派的作品，受到写实绘画和现代艺术的双重影响，尤其是与常玉关系密切，早期画风明显受到常玉影响，遥指马蒂斯。但他接受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影响是短暂而又有限的，如他所说，“一方面练练手，同时也动动脑子”而已。即便是在留法其间，庞薰琹也并不赞成简单地模仿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他曾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画国画的人开口就要说这是谁谁的笔法……更不明白为什么画油画的人要去死仿塞尚、仿雷诺阿、仿毕加索等等。”他始终牢记应逐步摆脱巴黎各种画派的影响、要使人能看出是一位中国画家的作品。这种中西融合的立场在留法时便已萌生并进行了初步的实践。归国后，他迅速开始了独立的探索，对中国画的画史画论做了大量研究，更加明确了中西融合、艺术与社会相结合的艺术思想。丘堤则多做清新朴素的风景、静物，早期的静物画平面而简洁，形式构成感很强，其后的风景画沉静、抒情，显示出朴素与宁静的追求。
　　四、消泯与余波
　　决澜社于1935年举办第四次展览后，就自行解散了。关于这次展览，庞薰琹回忆：“第四次决澜社画展是与第一次画展一样，是在中华学艺社举行。最后两天，参观的人很少，又是阴天。决澜社就是在这样暗淡的情况下结束了它的历史。”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