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山水词源起探析

　　摘要：从澄清山水词的产生与词的起源相平行、山水是文人介入词的角度与标志两个问题入手，探析宋初山水词源起的真实景况：和中唐文艺思潮相吻合、同宋初思想风格相契合、与当时的山水审美追求相呼应，为探讨宋初山水词添一审视角度。

　　关键词：宋初山水词审美追求

　　一、探讨宋初山水词源起之前需要澄清的问题

　　1.山水词的产生与词的起源相平行。词起源于唐，这是学界公认的事实。但词起源时就有山水词，此并未引起学人的重视，笔者认为词出现时就有山水词。如敦煌曲子词中即有《浣溪沙》："五里竿头风欲平，长风举棹觉船行。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满眼风波多闪灼，看山恰似走来迎。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这是行船观光的描写与感受。杂言曲子词中《调笑令》："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别离。离别，离别，河汉虽同路绝。"此是清晓愁望银河。以上所述可窥见在词出现时关于山水词的一些特征与轮廓。唐五代山水词的数量虽不多，但由此可看出词这种特殊的"音乐文学"在初期就并未曾拒绝山水，即使在"花间词"的时代。{1}词写山水，在题材是延续，在体裁是尝试。山水词起源于山水诗兴盛时期，山水诗的创作经验、审美理念、艺术手法等已极为成熟，山水词都可借用，从这一角度讲，词得了山水之助，词起源时即有山水词。

　　2.山水是文人介入词的角度与标志。从敦煌曲子词可看出，词草创期出现的山水词是很少的，在艺术上也是非常粗糙的。文人们因词的句式富于变化、音乐旋律优美而介入，但在语言、意境、内容、形式、艺术表现手法等方面有意识、主动偏离民间词，同时也会有意无意地把自我思想品格、性情修养等方面于词里流露，即在不知不觉中把潜意识里某些最深隐的情思流露到词里，从而使词逐渐有了丰富的潜能。如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其山水情致被清代词学家刘熙载称为"妙通造化"{2}。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词人表达了一种山水情怀。"白居易以一代大诗人，用当时最新的文学形式写词曲里没有写过的新内容--西湖山水，它虽然只是短短五句，但我们谈西湖词，首先得提到它。"{3}欧阳炯《西江月》："月映长江秋水。分明冷浸星河。浅沙汀上白云多。雪散几丛芦苇。扁舟倒影寒潭里。烟光远罩清波。笛声何处响渔歌。两岸苹香暗起。"该词写词人眼前的长江、秋月下的山水风光这浑融一体的自然景观，表达流连情怀。和凝的《渔父》："白芷汀寒立鹭鸶。苹风轻剪浪花时。烟幂幂，日迟迟。香引芙蓉惹钓丝。"词人在表现手法上有所创新，无意于刻画渔夫，而专注山水景物描写。"凡赋《渔父》：者，多作高隐之语。此词专赋本题，鹭立寒汀，苹风剪浪，写水天风景，而扁舟蓑笠翁宛在其间。结句袅袅竿丝，摇曳于芙蓉香里，颇堪入画也。"{4}潘阆的《酒泉子》："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涛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黄静于其《逍遥词记》赞云："非俗子所可仰望。"{5}潘阆用词描绘山水风光，抒发自己的怀抱和兴致，进而促使词从"为他性"的"酒席文学"向"为己性"的"言志文学"过渡。{6}

　　用词吟咏山水，丰富了山水文学，拓宽了山水审美境界。词这一文体具有独特的审美特质，以至于后来词人不是潜意识地流露心态，而是通过显意识来表现自己的情致。文人使词的这一步跨越虽有多种原因，但将山水自然介入词应是一个重要原因。可以说山水是文人能够在早期成功介入词的标志与角度。

　　二、宋初山水词源起的真实景况

　　文学素养深厚的文人士大夫从山水角度参与词的创作，出现不少山水佳作，在艺术技巧上有很大突破。文人们在创作过程中亦已反思词作为一种新文学体裁其审美理想、思想境界何在，主动去探索词的创作理论。

　　1.和中唐文艺思潮相吻合。研究唐代文艺思潮的学人一般都比较注意"安史之乱"这一历史事件，实质上，"安史之乱"对唐帝国最大的破坏是打乱了一百年来所培育起来的意识形态，使原来存在于盛唐人心灵深处的帝国理念产生动荡，与日趋混乱的社会现实相冲突：一方面，帝国的理念仍在支配着士人，并成为他们情感中的理性内容；另一方面，"安史之乱"又涂炭了现实，使现实与理性脱节，即理念与现实的关系由和谐转为相冲突。摆在士人面前的共同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一冲突，大多数士人在此表现出对理性的深刻反思。

　　反映在文坛上是中唐文人普遍表现感伤情绪，这种情绪一开始就在词里出现，也同样表现在山水词中，而其结果就是使词形成萧疏简淡的氛围。如刘长卿的《谪仙怨》："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鸟去平芜远近，人随流水东西。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独恨长沙谪去，江潭春草萋萋。"依江南所传曲调，撰词以被之管弦{7}，表达其哀怨、孤独、漂泊无着的心灵。白居易《浪淘沙》："一泊沙来一泊去，一重浪灭一重生。相搅相淘无歇日，会教山海一时平。"笼罩着词人们情绪的是感伤，他们试图在山水自然中摆脱迷茫，寻求自我解脱之路，但又摆脱不了，寻求不到，因而感伤、困惑、迷茫，在山水词中表现出的是一种孤独寂寞的冷落心境和萧疏淡远的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