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寂然对小说艺术的探索(2)

　　《双十年华》写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双十好年华，一个是地位卑微的酒店侍应，一个却是前途无量的女大学生。那是一段纯净的没有半丝杂质的爱情。爱情的力量使主人公不断地成长，他决心要用一生一世去报答这个一心为他好的女孩子。然而浪漫的爱情却没能经受失业的考验。失业带来的自卑再加上内心的懦弱使他更加无力，他一边欺骗女友在外打工，一边却自暴自弃，放浪形骸，沉迷游戏，甚至会去干些打劫之类的犯罪勾当。他这种欺骗行为终于被发现，女主公伤心决绝地与他分手了。从此以后，她也努力交过几个不同类型的男友，却发现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只能随便选择一个真诚老实、又对她百般宠爱的男人，体面地嫁出去。小说写道，新郎到来之前，她思绪万千，回首往事，潸然泪下。她以为美丽的“邂逅就可以长相厮守，不离不弃，无论过了多少时日，她始终无法忘记他”。这是一个相当琼瑶也相当三毛的爱情故事，浪漫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跨越身份地位悬殊的爱情故事，虽是悲剧却那么刻骨铭心。

　　真没想到能够调动千军万马熟练运用“后设小说”创作手法的寂然写起传统的爱情小说来居然也那么得心应手。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甚至会问：“我们熟悉的寂然哪里去了？”但细细想来其实一点儿也不用诧异。早在创作之初提倡小说技巧实验的寂然就显示出了与同样喜欢创新的台湾作家张大春的不同，他在《不可“相信”的创作论——读张大春（小说稗类）一、二卷》中质疑张大春的彻底怀疑论导致的对小说真实性的彻底否定的观点，认为这是一种不可知论的怀疑主义。据此我们可以认定，寂然虽然在技巧上极力主张小说实验，但是“在小说的性质与价值观上则持一种较为传统的信念”。所以当我们的面前出现《双十年华》一类的情爱小说时我们就不必莫名惊诧了！更何况寂然除了不再运用后设小说的方式，其它如对敏感的同性恋题材的关注、不断变换叙述视角的手法等在《女流之辈》、《假面的告白》等小说里依然运用自如，可见寂然并没有停止对小说艺术的追求和变革。他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手法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没有对小说艺术的执着追求和不断变革，一个小说家如果满足现状、不思变化，他终将会被时间的洪流所淹没。

　　三、螺旋上升：再度后设

　　继2001年出版《双十年华》以后，我们就没有见寂然出过小说集。很多人会想，在澳门这样一个文学是小众的地方，很多作家不得不面对现实，无法坚持写作，寂然也许就是众多放弃文学理想的作家中的一位。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2008年中篇小说《救命》的出版，让我们惊喜地发现失踪七年的寂然又回来了，携带着读者熟悉的“后设小说”返回小说舞台，并且一亮相就获得了第一届澳门中篇小说征文奖。寂然的再度出击非同凡响，我们惊喜，同时又感到些许遗憾。惊喜的是在大多数作家放弃文学之时，寂然仍然坚持着；遗憾的是，小说的创作手法似乎又回到了《一对一》、《月黑风高》、《抚摸》阶段。人们不禁要问：寂然怎么啦？难道是江郎才尽了？其实不然！经过采访了解到，寂然始终没有放弃过对小说艺术的思考与变革，但创作《救命》时，情况非常特殊。

　　2002年，在教师的职业生涯最鼎盛之时，为了挖掘自己的更大潜力，一直不太安分、喜欢创新冒险的寂然突然辞去教职，投身自己不太熟悉却吸引力极大的大型体育运动的筹备中，一千就是6年多。从小规模的葡语系运动会，到中型规模的东亚运动会，再到大规模的北京奥运会澳门火炬接力文艺表演等活动，寂然越做越熟练，职位越来越高，待遇也越来越好。生活待遇的提高和职位的晋升并不能满足寂然对精神的需求，虽然忙碌万分，但还是挤时间写专栏调剂自己的心情、安妥疲惫不堪的灵魂。所以当民间体育团体面临解散、失业即将来临时，寂然再续文缘显得并不突兀。然而寻找工作从头再来需要时间和机缘。为了解决生活的燃眉之急，又正值第一届澳门中篇小说征稿，交稿日期临近，不容迟疑，用最擅长的“后设小说”手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征文，争取获奖，解决生活困难寂然真的如愿以偿了。我们可以看到，《救命》的整个创作背景和过程，以及寂然创作的目的显得有点“实际”，那时的他也无法不“现实”了。当大家担心寂然小说的质量时，凭着对小说题材的烂熟于心以及对“后设小说”经营方式的熟稔，寂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透过“大人物”的日常生活和心理活动成功地演绎了一个危机四伏的“救命”的故事。小说共分三章：第一章《大人物》，这是一个关于大人物闯了大祸的虚构故事；第二章《错觉》，写作《大人物》的作者自身也遭遇种种不如意，使小说增添一些真实感；第三章《救命》，刻意选择一个青少年犯罪的社会热点问题进行关注，当读者进入到真实的情境中时，作者又从书中跳出来告诉大家，这些其实都是出于自己的创造。在这部中篇中，寂然再度用实验的手法，刻意扰乱读者的阅读习惯，颠覆读者对小说的理所当然的一贯看法，把看来顺理成章的现实包装得充满暧昧和不安。再度后设的寂然又一次取得了成功！

　　结语：甘于寂寞继续前行

　　小说是寂然文学创作的最爱，而艺术的探索是其小说的生命。当他谈到《救命》的诞生时，不禁流露出当时为生活所迫的辛酸和对回归“后设小说”创作方式的无奈。同时，经过二十多年时间的磨炼，越来越成熟的寂然回顾当年进入小说创作领域的出场路径——“后设小说”时，显得有点后悔。他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么他会选择一种更好的出场方式。不是现代，也不是传统，应该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像白先勇小说那样。我想未来的小说创作寂然将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钟情于小说创作、喜欢创新实验的寂然，始终脚踏实地，关注澳门现实。他曾说过，未来的创作一方面会继续思考小说创作艺术的变革，一方面会更加关注澳门人、澳门事、澳门心态，把酝酿已久的几个反映澳门时代精神和心路历程的长篇小说写出来。当“写小说这种活动在澳门变得越来越孤绝，越来越困难，越来越进退失据”，寂然始终会在这条寂寞的道路上前行。他说：“生活在一个文学人口稀少，出版市场狭窄，读书风气低迷的小城，难道你真的指望凭一枝秃笔可以一飞冲天？”但是“我现在仍然写小说，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写”。是啊，澳门文学的生态环境不容乐观，但是寂然仍然坚持写作。从自身来看，为的就是在物质喧嚣和繁重的工作之余给自己一片宁静自由的文学天空，它能抚慰暂时疲惫的心灵，让浮躁的灵魂诗意地栖居；从大的方面来看，它承载着对澳门文学未来发展的责任。我们期待寂然的文学之路越走越宽，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