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队在布莱希特剧作中的回归与超越

　　摘 要：本文以布莱希特叙事剧中对歌队形式的运用为切入点，探寻古希腊时期的歌队如何以新姿态发挥其美学功用，有效地平衡戏剧作品中主观情感的泛滥，通过主客观的结合来更全面的表现事件，给予观众高于戏剧层次的哲理反思。

　　关键词：歌队；布莱希特；剧作；理性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21-0050-02

　　一、歌队简溯

　　“歌队”与悲剧一前一后出生，如同缠绕在悲剧树干上的一株藤蔓，然而这株藤蔓，并未随着悲剧的发展而逐渐壮大，尼采说，“关于歌队的难题，早已在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中表现出来：一个重要的迹象是在他的剧中，悲剧的醉境基础已经开始崩溃了，他再不敢相信托歌队来负担戏曲效果的主要任务；反之，他限制它的活动范围，以致歌队几乎与演员处于同等地位……”古罗马时期，“罗马喜剧主要舍弃了希腊戏剧中惯用的歌队合唱，更突出对话”；到了中世纪，歌队作用更加弱化甚至消失，仅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以“叙述者”和幕间演出的形式出现。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一剧中出现了“歌队”的变种——三个女巫，这星星之火却未贯穿全剧始终，也未带来古希腊悲剧时的震撼。至此，歌队在悲剧中的运用走进低潮期。然而到了18世纪启蒙主义时期，席勒在《论悲剧中合唱队的作用》提出“合唱队在古代悲剧中更多是一种天然的工具……现代诗人不再在自然中找寻合唱队，他必须诗化地创造和采用它，也就是说，他必须用他所处理的情节进行那样一种变革，借此情节就会重新回到那种天真无邪的时代并重新恢复那种纯朴单一的形式。”他肯定了歌队作用并赞同将加以创造后的歌队引回舞台。同样浪漫主义时期黑格尔在《美学》中提到“到了希腊悲剧的繁荣时代，合唱队之所以还保存下来，并不是对祭神节和酒神祭典中的一个项目表示尊敬，而是因为合唱队本身就是戏剧动作情节中一个不可缺少的项目，且形式愈来愈优美，内容范围愈来愈宽广。”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虽未在实践上有所呈现，戏剧理论家们却为歌队的回归奠定了理论与心理基础。一直到20世纪，致力于戏剧改革的德国戏剧大师布莱希特才重新发掘歌队假定性、普遍性、史诗性的优势和力量，歌队才得以重登舞台，为新的戏剧样式助力。

　　二、歌队在布莱希特剧中的转化

　　布莱希特对世界戏剧的独特贡献它的叙事体戏剧。布莱希特认为，身处20世纪激烈动荡时代，借引起怜悯和恐惧来净化观众的感情已不适用，戏剧必须能够自由开阔地揭示重大社会历史题材，帮助人们认识现实和干预社会。他所建立的“叙述体戏剧”与传统的“呈现体戏剧”的区别概括起来主要体现在三方面：其一是过去时与现在时的区别；其二是打破真实性与力求真实性的区别；其三就是理性判断与情感裹卷的区别。”而“歌队”作为实现叙事剧目的的有效途径以新的面目被重新赋予了力量。

　　（一）歌队形制身份发生转化

　　古希腊时期的歌队是一个独立的群体，作为作者和神灵的代言体和叙述者，以歌队长、单独的歌队队员、歌队全体、或者歌队分组的形式出现，向剧中演员和观众传达意见、提出建议，与戏剧性的对话同在。在悲剧创始之初，歌队的代言性叙述多于戏剧性的对话。而当歌队在布莱希特剧中却出现了以下变化：

　　第一、歌队的组织形式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扮演剧中人的演员，演员在表演过程中既有对话又兼叙述。

　　在布莱希特的剧中，常常一些与戏剧层次松散地联系在一起的歌曲。这些歌曲从剧情和对话中有机产生，由不同的表演者不断地站出来演唱以表明身份、时间、具体情节和当下处境。如《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中，大胆妈妈唱的《大投降之歌》，哀里夫在军营里唱《女人和兵士之歌》，羽菲特讲述她的爱情时唱起《结亲歌》等等。即便是在《高加索灰澜记》中出现了歌手和歌队，也是作为全剧主体的戏中戏成份来参与剧情让演员兼作叙述者，或者说让演员承担歌队的功能，其目的在于遏制演员与角色合二为一，布莱希特认为演员在演出时一旦与角色合二为一，“他作为演员的个人感受和看法就会全部变成剧中人物的感受和看法。这样就会产生一种统一的模式强加在观众的身上，使观众都采取同样的感受和看法来对待剧中表现的内容。”所以，布莱希特认为这样是不可取的。要使观众不沉溺剧情，在表演方面需先“间离”。

　　第二、有时剧中人可以脱离角色，变成诗人一样的叙述者，直接向观众讲话，或直接表达作者本人对社会和人生的认识和评价。

　　布莱希特曾在其剧作的说明中写道：“演员在唱歌时转换了职能。”此刻的“职能转变”便是指演员在唱歌时的身份不再是剧中人，而类似于古希腊歌队的全知叙述者。实际上，这一职能转变不仅是“间离”演员与角色的手段，更起到了遏制观众沉醉剧情的效果。如在《高加索灰澜记》中，古代传说是在歌手的叙述中展开，他虽是戏中戏的一部分，但于全剧来说他又是一个局外人，在每个段落正式开始之前，他会充当说书人的角色向我们讲述这一段的主要内容，接着我们看到演员对这一内容的表演。

　　职能的转变除了体现在叙述性质上还体现在评价功能上。如《三毛钱歌剧》中第3场将近结束时，得知麦基与女儿波莉秘密成婚的皮丘姆准备去告发麦基，并打算派夫人去妓院打探麦基的行踪，在此紧要关头，作者却让演员演唱了《第一段三角钱终曲——人生境遇不佳》，其主要内容为感慨物质匾乏和人心险恶的世界现状。再如第7场，布朗来到丘皮姆的乞丐更衣所准备抓人，但在写皮丘姆反过来威胁布朗之前，作者也有意安插了一曲关于世事艰难的《无能为力歌》。

　　不论是歌队转化成演员本身，还是演员跳出角色承担歌队的功能，但凡涉及叙述和评价的剧情，都起到了破除观众与剧情产生情感共鸣的作用。如此一来，便将观众从“情节”中间离出来，给予其足够的时间、空间进行理性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