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幻想小说的艺术特色(2)

　　在日本的传统故事中，动物多以“精怪”的面目现身，在著名的有关安倍晴明的传说中，蝴蝶、狐狸等变幻成人的形象，与人共同生活。安房直子汲取了日本传统“精变”故事的精华，将动物变成了人类的朋友乃至道德的评判者。

　　《酱萝卜之夜》中茶店主人茂平偶遇野猪，它“扎着布头巾也提着篮子”，野猪不仅可以和茂平对话，而且完全做人类的打扮。它热情地邀请茂平参加野猪们的“酱萝卜之夜”聚会。在吃酱萝卜的时候，新月山的野猪告诉茂平只要盯住酱萝卜的热气就可以消除内心的烦恼。茜草山野猪则讲述了它去世的老伴的故事，让茂平深受感动。人与动物此刻抹去了隔阂，成为了彼此的知心好友。安房直子善于在幻想的世界里将动物赋予人的性格特征，使它们成为人类的朋友，与人类互相帮助，互相感动。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例子，在《遥远的野玫瑰村》中，无儿无女的老奶奶总幻想自己的儿孙在遥远的地方，一天她与化成人形的狗獾姐弟相遇，狗獾姐弟带来了好闻的香皂。在得知它们是狗獾之后，老奶奶毫不介意，反而把它们认作真正的孙子。动物们是温情的，富于人情味的，在故事里，它们能与人类和平相处。

　　同时，安房直子的笔下，动物也具有道德批判的作用。如《野玫瑰的帽子》，“我”误入野玫瑰丛，听到白鹿母女的对话，因为要保守秘密，母鹿将“我”变成了野玫瑰。原来，围绕鹿母女的野玫瑰丛都是由曾经围猎它们的人们变的。突然，“我”被人在肩头拍了一掌，原来前面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安房直子借助故事中的母鹿，将其置于道德评判者的地位，否定了人类为了自己的私欲，肆意破坏森林，捕杀动物的行为。

　　除了描写动物与人类的关系，安房直子还善于捕捉故事中的细节。正是从点点细节，她的故事带给人们感动。在《日暮时分的客人》里，作者借助一只猫和布店老板山中的交谈，共同分析了不同的红色带给人的细微感受。“带了点橘黄色的红里头，是有盛夏的晃眼和痛苦”是形容太阳般的红，“像绽开的红玫瑰一样的深红色”，“边上带了点桃红的红色衬里，有一股好闻的味道”。触觉敏感的猫如同久未拜访的邻居一样，细细地与山中辨别各种红色，在短小的谈话中，颜色被赋予了各种温度、味道，非常鲜活可感，而读者也能感受到细密的人情味。她的小说总能调动与控制读者的情感，在阅读后脑海里留下印象极深的几幅画面，带给人们哀愁与感动。

　　三、对于死亡的东方体验

　　在早期的儿童文学作品中，“死亡”是一个被隐藏的情感体验。但是在安房直子的作品中，死亡的意象大量出现，在淡淡的哀伤中体现自己的关于生命的感受与体验。她传承了日本传统文学中“物哀”的美学特色。我国日本文学研究专家叶渭渠先生对于“物哀”的阐释是：“将现实中最受感动的，最让人动心的东西（物）记录下来写触（物）的感动之心，感动之情，写感情世界。而且其感动的形态，有悲哀的，有感伤的，可怜的，也有怜悯的，同情的，壮美的。也就是说，对‘物’引起感动而产生的喜怒哀乐诸相。也可以说，‘物’是客观的存在，‘哀’是主观的感情，两者调和为一，达到物心合一，哀就达得了进一步升华，从而进人更高的阶段。”所以安房直子作品中的死亡并不恐怖，而是充满了温馨与哀伤。

　　比如在《北风的蓝手帕》中，安房直子笔下的黑熊诉说着它的身世：“猎人来啦，于是，‘砰’地一声，爸爸被撂倒了，‘砰’的一声，妈妈被撂倒了，弟弟妹妹们全完了，只剩下我一个。”虽然不曾哭过，熊却形容自己“胸口里就象有风吹过一样，特别凄凉。”在音乐的陪伴下，熊插着花一样的蓝手帕，进入了幸福的冬眠。

　　《萤火虫》里的一郎，送走妹妹茅子的时候看到浮现了茅子身姿的萤火虫的光。追不上送走妹妹的火车，也追不上蓝色的萤火虫。这种消逝的亲情温馨而又伤感。

　　天泽退二郎在谈到安房直子的创作风格时，曾这样写道：几乎在所有的安房直子的作品中，都飘溢着哀愁。但这不是廉价的眼泪、因滑稽可笑而淌出的眼泪，也不是让人号陶大哭、痛恨人生命运不平的虚张声势的东西。安房直子作品中的悲伤所以催人泪下，绝不是因为一目了然的死或者所爱的人的诀别，是一种扎在胸臆的疼痛。

　　安房直子用诗意的笔调书写了死亡与寂寞，以温情烘托出纯净的幻想世界。欣赏死亡独特的美是安房直子的写作特色，她用女性细腻的情感，为生命的消亡哀婉。死亡是一件神秘而令人恐惧的事情，当死亡降临，人们面临的是恐慌的局面。但是细观安房直子笔下的死亡，悲伤而又平静，她的笔触带给读者的是一种奇异的力量，安抚因恐惧震荡的内心。

　　纵观安房直子的一生，安静、孤独与她的作品相伴。在她的幻想世界里，她织出了一幅幅锦绣故事，既有对生命的感悟，又有对自然的崇敬，为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余韵悠长。

　　参考文献：

　　[1]西本鸡介.儿童书的作家们——现代儿童文学[M].东京：东京书籍，1988.

　　[2]彭懿.世界幻想儿童文学导读[M].南昌：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

　　[3]彭懿.安房直子和她的那片魅幻森林，还有天国……[J].安房直子幻想小说代表作.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10.

　　[4]安房直子.关于自作的笔记.安房直子幻想小说代表作[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