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史作家序列研究

　　摘 要：能否进入文学史是判断作家地位的一个重要标志。文学史对作家的选择和评价包含着文学观念、历史观念、文化背景、知识生产、学术权力、教育制度、意识形态等多种因素。通过比较不同时期的现代文学史著中的重要作家序列及其变迁，可以发现文学史是如何依靠对文学大师的确认和作家等级的排列来建构关于作家的知识体系，规范着人们如何评价现代文学的成就，引导着读者如何想象现代文学的历史。

　　关键词：现代文学史；作家序列；作家地位

　　迄今为止的文学史写作，基本上是以作家作品为中心展开的。因此，大多数文学史著作就成为了作家（尤其是大师）生平简介和作品（尤其是经典）分析评论的汇集，并且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束缚文学史写作的思维定势和为读者所习惯的书写模式。尽管有批评者认为这一模式“只是写下对那些多少按编年顺序加以排列的具体文学作品的印象和评价”①，但如何突破这一模式，似乎仍处在理论探讨阶段而实践成果不多。当然也有一些文学史著在体例创新方面作出了努力，比如“通过一个人物、一个事件、一个时段的透视，来把握一个时代的整体精神”的“拼盘式”“手风琴式”的《百年中国文学总系》、②“以文学主题现象为中心线索，实行多维角度错综交叉，建构新的文学史框架”的《中国新文学发展史》、③以时间为经文体为纬“打破了原有的文学史格局”的《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1997》等具有创新意义的文学史著述。④当这种文学史书写模式成为了学科的主流以致桎梏，从而使得文学史面目雷同甚至千篇一律，难怪有研究者提出要“批判”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作家作品中心论”了。⑤鲁迅这样的“世界与民族的现代文学大师”以及“一大批各具特色的著名小说家、散文家、戏剧家、诗人、文艺理论家与批评家”依然占据着文学史的显著位置和多数篇幅。⑥

　　作为历史书写的文学史，因其与文学评论的特殊关系（因为任何一位文学史家首先必须是一个文学评论家，由此他才能对进入文学史的作品进行评价、选择、排列），这种主观性就更为明显：“在文学史中，简直就没有完全属于中性‘事实’的材料。材料的取舍，更显示对价值的判断；初步简单地从一般著作中选出文学作品，分配不同的篇幅去讨论这个或那个作家，都是一种取舍与判断。”⑦哪些作家能够进入文学史、又在文学史中占据什么样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审美问题，它还包含着文学观念、历史观念、文化背景、知识生产、学术权力、教育制度、意识形态等多种因素。本文所关注的，正是不同时期的现代文学史著中的重要作家的序列及其变迁。

　　判断作家的地位，是否进入文学史无疑是一个重要标准。一般说来，能否在文学史著的目录中出现是一个重要指标，那些能够在目录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作家无疑是被文学史家视为具有重要性的，而这种重要性也会按照以下几个等级进行排列：专章（一个作家或作品单独一章）、合章（几个作家或作品合为一章）、专节（一个作家或作品单独一节）、合节（几个作家或作品合为一节）。那些进入文学史却未能在目录中出现的无疑“低人一等”，未能进入文学史的作家则更是“不足道哉”了。当然，不同时期的文学史对作家的选择和排序是有所变化的。这种变化有时是因为文学自身的原因，有时却源于时代的环境与共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部文学史无不包含着时代的、主观的因素，因此，“文学史家必须意识到，他所描述的历史发展归根到底是他所运用的叙述技巧，特别是他所选择的材料的产物”⑧。

　　本文选择了10部现代文学史著作为分析对象，⑨它们是：《中国新文学史初稿》（刘绶松著，上下册，作家出版社1956年版，以下简称“初稿”）、《中国现代文学史（初稿）》（北京大学中文系集体编著，1960年印，以下简称“北大本”）、《中国现代文学史》（第一二册唐弢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三册唐弢、严家炎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以下简称“唐弢本”）、《中国现代文学史》（九院校编写组，江苏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以下简称“九院校本”）、《中国现代文学史简编》（唐弢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以下简称“简编”）、《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王超冰著，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以下简称“三十年”）、《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下册，郭志刚、孙中田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以下简称“郭孙本”）、《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以下简称“三十年修订本”）、《中国现代文学史》（程光炜、吴晓东、孔庆东、郜元宝、刘勇主编，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以下简称“人大本”）、《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中下册）（严家炎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以下简称“二十世纪”）。⑩各书收录的作家专章、合章、专节、合节数量分别见表1至表4。

　　由上述统计数据可见，在现代文学史中，一直较为稳定的重要作家可以大致分为两个梯队：

　　第一梯队，即在10部文学史中作为专章作家入选2次及其以上或作为合章作家入选2次以及以上者，共计10人，分别是：鲁迅、郭沫若、茅盾、曹禺、巴金、老舍、赵树理、艾青、沈从文、李劼人。B11其中“鲁郭茅巴老曹”组成的“六大家”长期以来经过文学史的凸显和文学教育文学出版等的传播，已经成为基本的文学知识。而赵树理、艾青、沈从文、李劼人四位作家经过长时期的地位沉浮与评价变迁后，其现代文学大师的身份业已成为文学史的基本共识。

　　第二梯队，即在10部文学史中作为专节作家入选2次及其以上或作为合节作家入选5次及其以上者，共计16人，分别是：叶绍钧（叶圣陶）、丁玲、瞿秋白、周作人、孙犁、夏衍、郁达夫、朱自清、冰心（谢冰心）、闻一多、徐志摩、田汉、洪深、田间、艾芜、臧克家。B12这些作家虽然在文学史中的篇幅和地位逊色于第一梯队，但其现代文学大家的身份基本得到多数文学史的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