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独立电影的审美特征与叙事策略(2)

　　生活于明尼苏达州的科恩兄弟也是看电视成长起来的一代，从小他们就观看了大量的电视系列剧和好莱坞黄金时代末期的B级片，这些积累对其以后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电影既有欧洲艺术电影的烙印，又有好莱坞黄金时代的痕迹。1991年的《巴顿·芬克》融合了科恩兄弟最喜欢的两种电影类型——黑色电影与喜剧，并夹杂着奇异的构思和怪诞的想象，打破了传统类型片的俗套和常规。主人公巴顿在纽约居住的旅馆如同黑色电影里封闭压抑、暗藏危险与未知因素的场景，令人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导演将黛德丽的神秘死亡与巴顿来到好莱坞后才思枯竭的精神危机融合在一起，营造出种种不可捉摸的意象，神秘怪诞的氛围以及梦魇与现实的交融使得影片呈现出某种魔幻色彩和超现实主义风格。在科恩兄弟的电影如《法尔戈》《谋杀绿脚趾》里，频繁出现的犯罪、谋杀、绑架等类型电影的经典元素只是吸引观众的障眼法，兄弟俩以其高度的创造性，对电影的常规和固有模式进行了大胆的挑战，通过奇思妙想让故事情节沿着出其不意的方向发展，“绑架”被推到了故事的背景，导演在类型片的名义下探讨的是命运的无常、生命的偶然、小人物的理想与现实。

　　三、本土通俗文化与黑色幽默的融合

　　作为根植于美国文化土壤中的艺术形式，本土通俗文化也是美国独立电影的一个重要养料来源。生长在洛杉矶南区的昆汀·塔伦蒂诺通过观看电视，汲取了大量美国通俗文化的营养以及70年代电视-电影的碎片，其影片往往把文质彬彬和耸人听闻的谈吐顽皮地结合起来，如《落水狗》《低俗小说》里的黑帮分子像研究生一样争论着有关大众文化的精湛见解。同时，在他的电影里还到处充斥着各种类型的美国流行音乐，如麦当娜的《宛如处女》、凯比利的《70年代的超级回声》；《低俗小说》里的重金属摇滚乐、朋克音乐和猫王的歌曲，仅仅在约翰·特拉沃尔塔和乌玛·瑟曼在夜总会跳扭摆舞的一场戏中，塔伦蒂诺就轻松地回顾了美国的电影史、音乐史和舞蹈史。在大卫·林奇的电影如《我心狂野》里，作为美国流行文化象征的猫王的歌曲以及他曾经穿过的蛇皮夹克频频出现，影片将轻松的美国爵士乐、震撼力极强的摇滚乐以及夜总会里的刺耳音效穿插在狂野的影像中，让观众体验到一种疯狂、叛逆的气息。在《迷失的高速公路》《穆赫兰道》里，美国大众文化的影子也随处可见，《穆赫兰道》更是直接影射了好莱坞影像世界。美国学者约翰·费斯克对大众文化进行过精辟的研究，他认为：“大众文化属于被支配者与弱势者的文化，因而始终带有权力关系的踪迹以及宰制力量与臣服力量的印痕。”③从深层角度来看，独立电影导演对大众文化的张扬是他们追求自由、桀骜不驯的表现，代表了其规避、反叛主流文化的诉求。他们有意反抗社会，放纵自我，但却不直接攻击社会，而是借大众文化宣泄其内心的狂放与激情。

　　除此之外，具有地道美国味的“黑色幽默”也是独立电影丰富的养料来源。以存在主义哲学为基础的黑色幽默于20世纪60年代首先兴起于美国的文学作品中，它集荒诞与真实、滑稽与痛苦、讽刺与幽默于一体，“对丑的、恶的、畸形的、非理性的东西，使人尴尬、窘困的处境，一概报之以幽默、嘲讽，甚至‘赞赏’的大笑，以寄托他们阴沉的心情和深渊般的绝望”④。科恩电影的主角通常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生活在社会边缘、底层的失败者，黑色幽默在这里多表现为自嘲、讽刺或直接的喜剧效果，借由这种幽默，导演表达了对小人物生存困境的同情与善意嘲讽。《谋杀绿脚趾》的三位主人公都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被遗忘和被抛弃的人，他们与现实的脱节以及没有真正的身份地位，都使他们成为被嘲讽的对象。勒保斯基的幽默之处在于他始终那么从容洒脱，虽然失业，却乐观真诚，易于满足。多尼则每次都是以“多余人”的身份向督爷和沃尔特询问现状，他的不明就里和迟钝无知更加表现了他的善良无辜。沃尔特的滑稽之处则是他始终停留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年代——70年代，他脾气暴躁、刻板易怒，而且自以为是……在科恩兄弟的电影里，正是这些性格各异、互相矛盾的人物制造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误会、巧合、麻烦，而灾难越是沉重，场景越是糟糕，人物就越是平静，从而达到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然而这种幽默绝非肤浅低俗，在喜剧的外表电影传达了悲剧的内涵，让观众在笑声中体味小人物的辛酸与自尊。

　　目前我国电影观众的主流群体也是年轻人，如果电影的叙事方式仍然固守单一线性的观念，显然无法满足消费时代观众求新求变的审美需求。对于中低成本电影制作者来说，追求艺术性也并非意味着电影语言动辄便是长镜头、固定机位、跟拍，更不意味着以故弄玄虚将观众拒以千里之外。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独立医学论文电影在审美和叙事上采取的策略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启发。

　　注释：

　　① [匈]伊芙特·皮洛：《世俗神话——电影的野性思维》，崔君衍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91年版，第149-150页。

　　② 张寅德主编：《叙述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94页。

　　③ [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9页。

　　④ 曾艳兵：《“黑色幽默”的美学品格》，《湖北师范学院学报》，199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