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20世纪40年代电影人物形象的塑造

　　[摘要]张爱玲20世纪40年代的电影剧作以女性视角打量世俗人生，在影片或悲或喜的外衣下内隐着她“浮世悲欢”的情感体验。人物形象鲜明：邪恶的父亲、疯狂的母亲、懦弱无能的男性和自我屈抑的女性，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解构了以封建家长式为权威的社会制度，解构了母爱的神话，解构了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结构。张爱玲在电影里建立一个与小说互为补充的世界。这些人物个性鲜明，是她的内心世界和她对社会生活的理解和表达。

　　[关键词]张爱玲；电影；人物形象

　　张爱玲的一生既和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也和电影有着不解之缘，她不仅是一位优秀的文学家，也是一位颇具特色的电影剧作家。张爱玲的电影剧本是她整个创作构架中不可缺失的一环，它和张爱玲文学创作彼此影响，相互渗透，共同构成了张爱玲完整的艺术世界。研究张爱玲不能不研究她的电影视界。

　　张爱玲和电影结缘很早，她坚持订阅了一系列英文影迷刊物；在20世纪40年代，她几乎看完了她喜欢的明星主演的所有影片；张爱玲不仅爱看电影，她已经注意到电影的发展给社会所带来的影响“足以永垂不朽”[1]。而且张爱玲深知文艺与电影的不同：“文艺可以有少数人的文艺，电影这样东西可是不能给二三知己互相传观的”[2]，她认为电影“是借了水银灯来照一照我们四周的风俗人情罢了”[3]。所以张爱玲对电影本身的性质和作用十分了解，对观众的心理把握很准，她知道观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并尽量投其所好。

　　张爱玲40年代的电影

　　抗战胜利后，张爱玲因为曾参加伪政府时期的一些活动，再加上与大汉奸胡兰成的关系，使她备受争议和责难。“张爱玲也在经受考验，内外交困的精神综合症，感情上的悲剧，创作繁荣陡地萎缩，大片的空白忽然出现，就像放电影断了片。”[4]在经济和精神极端困乏之时，张爱玲开始了电影剧本的创作，她把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对电影的痴迷投入到了剧本的创作之中，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1947年是张爱玲人生和创作的转折点，她编写的剧本《不了情》和《太太万岁》，不仅为文华公司赚取了可观的商业利润，而且也使中国战后电影更加丰富和成熟。

　　《不了情》讲述家庭女教师虞家茵与已有妻室的工厂经理夏宗豫之间的一段爱情故事，虞家茵自尊坚强，面对爱情大胆追求。当夏宗豫的妻子苦苦哀求后，家茵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在影片中张爱玲探寻着女性在恋爱、婚姻、家庭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她们在两难处境中的矛盾和挣扎。自私自利的虞父，势利卖乖的仆人姚妈等又为这出爱情悲剧增添了一些喜剧色彩。

　　《太太万岁》是一出世俗气息较浓的轻喜剧。陈思珍是上海弄堂里一个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家庭主妇。她顾全大局、牺牲自己，辛劳操持家务，即使这样还是出力不讨好，丈夫有钱后背叛了她。一个还算慈爱的婆婆，不太嚼舌的小姑子，再加上拈花惹草的丈夫浪子回头，思珍不再坚持离婚，而是回到家庭，继续做她的太太，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再说不做太太，她又能做什么呢？太太就是她一辈子所要从事的职业。整个剧本表现了女人在婚姻中的窘态以及家庭伦理的摇摇欲坠。

　　张爱玲这两部电影的女主角都是年轻、漂亮、能干的女性。张爱玲关注她们命运，关注她们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状态。为她们担忧，为她们呐喊，为她们争取做人的权力。在影片或悲或喜的外衣下内隐着她“荒凉疏离”的情感体验。其对“日常生活”与“永久的人性”的关注和书写，使她在电影史上也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异数”。

　　电影中的人物形象

　　张爱玲深知电影观众群大都是中产阶级，所以她这两部电影都是以中产阶级的感情和生活为观照点，描绘他们的喜怒哀乐，再加上张爱玲在情节、结构上很重视戏剧性的表现手法，喜剧色彩和娱乐性浓厚，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喜爱和共鸣。张爱玲娴熟地运用剧本形式来表达电影独特的魅力，人物个性鲜明但各有弱点，正派、反派角色不那么刻板划分，从陈思珍到虞家茵，从唐志远到夏宗豫，他们性格不同，但是都真实、可信，他们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物，或许就是我们自己。

　　《不了情》主要人物有：家茵及父亲，母亲作为背景没有出场；宗豫及妻女。《太太万岁》人物形象有：思珍的父母及弟弟，思珍的婆婆、丈夫及小姑。两部电影虽然情节不同，故事各异，着重刻画的人物可以归纳为四种身份类型：父亲、母亲、男性、女性。里面的人物大抵有张爱玲小说人物的轮廓和她自身生活的影记：邪恶的父亲、疯狂的母亲、懦弱无能的丈夫和自我屈抑的女儿。

　　（一）父亲形象——解构家长式权威

　　长期以来我们生活在一个父权社会里，大到朝廷、政府，小到家庭都是男性长辈说了算，男性主宰一切，他们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拥有绝对的权威，“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的伦理教育了两千多年，早已形成思维定式。因此在文学作品和电影中父亲都是高大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张爱玲却大胆地冲破了封建思想的束缚，对父权进行彻底的颠覆，对男权思想进行了坚决的挑战。

　　《不了情》中家茵的父亲是一个无赖之徒，只会吃喝玩乐，先是抛弃她们母女，后为了钱又不断地纠缠家茵和宗豫，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做“小”。《太太万岁》中思珍的父亲也是一个自私的“伪君子”，眼里只有钱，全没有亲情。当知道女婿家有钱的时候，愿意投资，一旦投资失败，就翻脸不认人，一副小人的嘴脸。本来要为女儿讨回公道，却被交际花轻易拉下水。他满嘴佛号，满肚子古经书，他的“静坐”“念佛”“说古书”这些举动显得那样守旧可笑，而在约会交际花前的装扮，更令人捧腹，这样的一个伪君子在张爱玲后来的小说中绝无仅有。思珍的婆婆也是家长式权威的一个代表，虽为女人，却不能体谅关心媳妇，反而为难媳妇。所以思珍处处小心，谎话不断，这是中国传统的家庭关系过于夸张的孝心造成的结果。

　　张爱玲把“家长式权威”的面具打得粉碎，瓦解了父权制建立的一整套象征秩序，嘲弄了所谓的“父权社会”和女性心理中的盲从意识。对代表家长式权威的父亲形象和父权制度予以深刻的批判和嘲讽。

　　（二）母亲形象——解构母爱的神话

　　在诉说女人天性中所具有的神性时，张爱玲打破了中外传统思想中对于神的认识。在她的笔下，传统中赞美膜拜的女神就是一个美女甚至只是一个奶妈罢了，和普通女性没多大区别，她们会赤脚、当众喂奶，仅此而已。古今中外众多女神全被张爱玲打入了凡间，无一神圣。神就是我们普通人。每一个人都具有神性。

　　由于自身的经历，张爱玲对于母爱是陌生的、否定的。张爱玲自身没有得到传统中所谓的母爱。母亲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像，很难抓得住。继母对于她也只是一个伤害的痛。所以一切以母亲的名义所做的母爱文章张爱玲都很反感。她认为所谓的母爱和自我牺牲精神是一切动物的本能，人类不应以此而自豪。相反如果大肆标榜母爱的话，那么女人除了这点和动物相同的本能之外，就没有了自己，除了浑身是母亲外，女人的存在价值就没有了。

　　所以张爱玲对传统的母亲做了完全的颠覆。对母爱的神话作了完全的消解，认为母爱是男人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是不健康，不真实的。所以张爱玲笔下的母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