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动物园》中反传统的戏剧技巧使用

　　[摘要]田纳西·威廉斯的成名作《玻璃动物园》在被搬上大银幕之初就受到了极大关注，本文认为，电影的成功更多来源于原剧本在戏剧技巧上的突破。剧作家在剧本里使用的许多反传统反理性的戏剧手法，在理性主义盛行的美国有强烈的反抗意义，也为电影的话题性和独特性奠定了基础。本文将焦点对准这部剧作的反传统戏剧技巧，从剧作的反理性化表达和反传统的戏剧语言两个方面进行论述，阐述剧作家使用这样的戏剧技巧对主题的突出作用，从而揭示改编电影成功背后的奥秘。

　　[关键词]田纳西·威廉斯；《玻璃动物园》；戏剧技巧

　　田纳西·威廉斯是美国戏剧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剧作家，曾两次获得普利策奖。《玻璃动物园》（以下简称《玻》）是田纳西的成名作也是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该剧通过一个普通的美国家庭所面临的生存困境，描绘了一幅“现代生活的说明示意图”[1]。本剧在1973年由安东尼·哈维导演将其搬上大银幕，影片在当年上映之时便引起轰动，被誉为最贴近原作的电影改编版本。很多评论家将影片的成功归结为奥斯卡影后凯瑟琳·赫本的全力加盟。但细读剧本不难看出，电影中使用了很多原作的戏剧技巧，因此，电影的成功更多应当感谢剧作本身的反传统的戏剧技巧。剧作家对传统戏剧技巧的颠覆，主要体现在反理性化表达和反传统的戏剧语言这两个方面。

　　一、反理性化表达

　　田纳西·威廉斯生活的美国在经历大萧条和二战后成为超级大国，无论是在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上都可以称为世界第一。美国的成功引起各方面学者的关注，其中，著名学者马克斯·韦伯认为美国的成功主要是因为理性化和理性主义的泛滥。[2]同时，美国对人性的理解受到了加尔文教的影响，清教徒式的伦理道德在美国社会备受推崇，这样的对非理性的极端排斥的禁欲主义宗教也对美国的理性主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随后美国便进入了工业化大生产的时代，就像富兰克林所说的“时间就是金钱”，美国社会变成了一座大机器，一切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这样的理性主义大潮也蔓延到了戏剧界，工业机制随后被引入百老汇，戏剧沦为了娱乐大众的商品，当时众多百老汇戏剧作品都渗透着理性主义的意识形态。

　　诚然，充斥着美国社会的理性主义大潮可以帮助美国盛极一时，但对戏剧产生了极大的负面作用，尼采就认为正是理性主义侵害了戏剧，使悲剧萎靡。作为具有社会良知的剧作家，田纳西很快感受到了理性主义对人的戕害，意识到人已经沦为工业社会的奴隶。同时，田纳西也是这样的理性主义的受害者，剧作家出生在清教徒家庭，保守的母亲禁止他和姐姐做一切非理性的事情，这导致了日后田纳西在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和基督教信仰之间的挣扎和焦虑。剧作家曾多次在公共场合和剧作中表达自己对理性主义和工业化社会的反感，他曾对记者说：“仅仅为了能有多一些的生活必需品，人类去做一些枯燥、愚蠢、墨守成规又麻痹的工作，这是非常荒唐的”[3]。

　　在《玻》中，剧作家首先用诗意的语言表达了他对理性主义的反感和对生活的无奈。剧作家一直认为诗人和诗是跳脱理性世界最好的工具，诗人的形象一直贯穿田纳西的各种戏剧作品中。在《玻》剧中，汤姆是一位爱好诗歌的鞋厂工人，他曾经在上班时间在鞋盒子上写诗，也被同事们戏称为“莎士比亚”[4]。汤姆作为家中惟一的男性后来因为写诗被工厂开除，他却表现得不以为然。在内景的设置上，剧作家也用了“诗意”来形容一家人所居住的“杂乱”的环境。在剧目最后，阿曼达和劳拉在卧室里绝望地说话，她们的举手投足被形容成“像跳舞”一样，这样的表达方式也被运用在了电影的最后，母亲和劳拉的行为用慢镜头的方式被呈现出来。这种非现实却极富诗意的结局将剧作家反对理性主义的呼喊推向高潮。在一切可以被丈量的理性世界，作者确认为，诗这样非理性的表达才是对真理的追求。正如别林斯基说过：“诗是直观形式的真理……诗人用形象来思考：他不证明真理，却显示真理。”[5]

　　除了诗意的表达，剧作家还将对理性思潮的反抗寄托到了剧中的人物和情节中。剧中人物没有一个是理性的。与富兰克林的“时间金钱论”不同的是，汤姆更愿意在电影院里消磨时间；劳拉一上“打字课”便会呕吐，却爱在公园里消磨时间；母亲阿曼达也对推销杂志的工作感到羞耻，却喜爱沉浸在对南方生活的回忆中。这些人物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人物构成了剧中非逻辑性的叙述情节，作者在演出提示中的“屏幕的设计”中说道：“在这样一部一系列事件组成的剧本中，观众可能会对基本结构或者叙述线索感到模糊不清；效果看上去可能显得片段性，而不是浑然一体。”汤姆在戏剧开始时就说明“这是一出回忆剧”，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都是过去的事件。然而，汤姆又两次作为叙述人，在第一场和第五场面对观众讲述当时的社会背景。这两段讲述与全剧的主体故事没有联系，但主人公的这两段讲述，将视角移向了更广阔的社会空间，与剧本讲述的一个家庭内部的故事发生了对照。让观众能在一定的空间内思考本剧的更深层含义。又如，在第三场，汤姆首先讲述了母亲想尽办法为劳拉的未来筹划，接下来表现的是阿曼达通过电话推销杂志，当舞台灯光再次亮起时，却是汤姆和母亲争吵的场景。情节发生了跳转，这种情节设置打破了传统的情节、时间、地点统一的定律，更类似于电影的蒙太奇手法，给观众留下了更多思考的空间，也给传达出了理性和机械的社会对人类精神残害的主题。

　　二、反传统的戏剧语言

　　戏剧的发展一直摆脱不了“形式和内容的关系”的争论。在19世纪，许多理论家都认为戏剧的形式与内容应当是绝对统一的，这样的戏剧理念随后让戏剧成为一种叙事工具，戏剧也因此变得机械。到了20世纪，戏剧表达开始有了新的方式，新的表达方式突破了传统的“对话”为中心的戏剧语言，情节的发展和意象的设置都突破了传统的逻辑思维。这在当时理性主义盛行的美国，是具有反抗功能的。《玻》中，田纳西运用了调动灯光、多媒体、音乐等各种表达方式，颠覆了传统的戏剧语言，可以说是剧作家对理性意识的无声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