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嵇康四言诗的水意象(2)

　　四、水的盈亏意象

　　水能容纳百川，也能亏损干涸；水能兴风作浪，同样可以古井不波；“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水中虽包容万物，却能在静止中沉淀污垢，独善其身。在嵇康看来，水有着超然人类的智慧，懂得顺势而为与淡然处世，生生不息，弥久恒新。

　　在《四言诗·其一》中，嵇康写道：“淡淡流水，沦胥而逝。泛泛柏舟，载浮载滞。”江水平平，风起则波浪兴，风止则沦胥逝。它和缓悠长，无休无止，长流天际，逝而不返。江水独有的从容之德，符合“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美学，而这正是嵇康一生所追求的品质。“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纭，祗搅予情。”嵇康渴望与浊世完全的隔离，却始终被纷纭世务搅乱心灵，因此分外钦羡水的和缓从容。

　　“泆泆白云，顺风而回。渊渊绿水，盈坎而颓。乘流远逝，自躬兰隈。”（《四言诗·其七》）道明了水任自盈亏的品质。碧水清清，有不争之德，穷涯而反，盈量知归。既然无法远离浊世，那就应做到顺势而为，不兴怨怼，以柔克刚。

　　在《四言诗·其二》中，诗人写道：“朝翔素濑，夕栖灵洲。摇荡清波，与之沉浮。”虽然称赞的是鸳鸯美德，但我们同样不难看出嵇康潜意识中对江水巨大包孕力的称赏。

　　五、水的延伸——涉水意象

　　涉水意象由来已久，由于先民制造技术的不足，横亘的江河往往成为人们交通的阻隔。从《诗经》开始，涉水就代表着抵达目标前的重重险阻。正如《蒹葭》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的描述，一旦选择了泅渡岸沚，涉险渡难的过程就必然伴随着进退两难、迷惘无措的痛苦。成则生，败则亡，这意味着它对涉水者的毅力与决心有着极高的要求。

　　嵇康正是这样无畏无惧的名士，他甘愿做催发革命的诱因，也拥有足够的勇气承担后果。“泳彼长川，言息其浒。”“泳彼长川，言息其沚。”历经的痛苦不能使他停下执着的脚步，短暂的停歇后，嵇康依然故我，踏上征途：“谁谓河广，一苇可航。”钟会构陷，构兹淹留，他于幽愤之外，更生超然之心，奏《广陵散》而赴死。在生死一刻，表现出了他向往一生的从容之德。

　　总的来说，嵇康笔下的水脱形于《诗经》与老庄思想，被渲染了浓厚的个人色彩。诗意化了的水不仅有着承载情愁、滋养万物、涤荡寰宇的功能，有着顺势从容的美德，有着艰难险阻的引申寓意，更是作者理想化的至美化身，是作者加诸一切渴望的平行世界中的嵇康。在千年之后的今天，这份激昂的追求仍然深深打动着每一位读者的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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