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工业文明批判与南方贵族文明理想(2)

　　三、哀其落后与无尽怀念——南方贵族文明理想

　　艾作为南方贵族文明的代表，她性格的复杂性体现在很多方面。首先，艾和荷的感情，艾始终处于支配地位。无论是要求结婚，还是最后杀死荷默，在杰斐逊镇—格里森家族人的地盘上，她是具有固有的权威性的。这一点在艾抗拒纳税和买毒药的描写中可见一斑；但同时她又是一个备受男权欺压的南方小女人形象。她向往爱情，却又遭受重重打击，早年父亲权威下严格限制和后来荷的背叛。这两位男人，在艾一生中具有这至关重要的地位。一个让她充满渴望，却又一直压抑她的渴望；另一个给予她希望，最后却又给了她最大的失望。福克纳笔下的艾，既有南方贵族父权的权威性，又有南方贵族女人的懦弱性，是南方贵族文明的代表。同样的，这样的贵族特性还表现在她对黑奴和镇上普通民众的歧视、轻视乃至无视，她对北方文明的先天性的蔑视，视其为“玩物”，如同她的旧宅子一般“桀骜不驯”。这样的成长坏境，让她充满着冲破枷锁的渴望，渴望着北方文明。但真正的北方文明的复杂性却是南方人没有料到的，它的破坏性甚至是毁灭性，又摧毁了南方人的幻想，进而酿成一场必然的悲剧。这正体现了，福克纳对南方贵族文明的矛盾心理。他一方面怀念南方的美好和贵族生活的权威社会地位。福克纳本人也属于南方贵族阶级，经历过一战，后回到南方小镇写作，他对于战争的印象让他对于北方文明的冲突性感到忧虑和抗拒，相对的让他对南方文明种植园经济中贵族们的安稳统治地位充满了怀念之情。在《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他对于南方黑奴的态度也是南方贵族式的，基本看不到他对黑奴的正面描写。他们在福克纳的笔下在北方文明和南方文明的夹击下几乎没有社会地位，没有话语权，甚至没有性别。福克纳对于黑人的这种状态是满意的，他对这样的“沉默”听从着南方贵族的命令黑人甚至有一分南方贵族式的赞许，比如在艾买毒药时，就是黑人店员递给了她想要的毒药：再比如任劳任怨，从一主而终的托比。另一方面，他深感南方文明的落后和面对北方文明所处的弱势地位。落后的终将被取代。福克纳深知这样的历史规律，文中说“weknewthatwithnothingleft，shewouldhavetoclingtothatwhichhadrobbedher，aspeoplewill”1p328，福克纳也曾说过“艾试图留下一切过去的东西，这就很糟糕。”2

　　福克纳给了这场悲剧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荷死在了艾手里，艾死在不断变更让她无力的岁月里。他们都死在了自己坟墓里。荷失去了生命，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艾，艾虽然活着，却是苟延残喘，成为供老人们怀念过去和年轻人们窃窃私语的谈资。一代一代的人，意味着这样的南北方文明冲突终将存在，但先进的文明占主导地位却是必然。这种必然是福克纳不得不去面对但却不愿面对的未来。在作品中，他将这种不甘愿转化为对过去的无限怀念，转化为文本中南方贵族掌握着北方包工头生死的权威地位。他认为“未来只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时间带来的变数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摧毁了我们的盘算”4、“过去具有一种超现实的性质，它的轮廓是明确、清晰和不易变的，不定而闪避的现在，在它面前毫无办法。”“现在并不存在，它只是变，一切都是过去”5。这种理想因为它真实存在过，以及福克纳对它的深刻反思，让它更像是一种理想。

　　福克纳作为一位一生致力于思考和描绘南方的作家，他把这种哀痛反思与不灭理想融于作品，把它当作祭奠艾、祭奠逝去的南方贵族文明的一朵玫瑰花。

　　【参考文献】

　　[1]杨岂深译.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A].小说鉴赏[C].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0：324-332.

　　[2]WilliamFaulkner，FaulknerintheUniversity：ClassConferencesattheUniversityofVirginia1957-1958[A]，ed，Frederick.L.GwynnandJoseph.L.Blotner，RandomHouse，NewYork，1965，P.57.

　　[3]缪春旗.为了他眼中的“真实”——评福克纳《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的主题及表现手法[J].盐城师范学报，2003（2）.

　　[4]张廷芳.从后现代主义的角度析福克纳小说《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J].北方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2009（4）.

　　[5]李文俊.福克纳评论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149-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