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喜》：小概念、小情结、小理想

　　摘 要：虽然是一个标准的主流商业片，《一夜惊喜》并未故作深刻，而是通过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大都市中的故事。除此之外，《一夜惊喜》格外重视对个人情感的表达，这一方面体现了对个人的重视，也反映了青年群体在个体的痛苦中自造空间，不见生存的真实现实，显示了一种浅表式地逃避。

　　关键词：一夜惊喜；金依萌；个人化表达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4）04-0182-02

　　从本质上来说，电影的基本功能有两种：造梦和圆梦。对观众来说，造梦意味着在大荧幕上看到在现实中不存在、不可能实现的故事；圆梦则是渴望看到“自己的故事”，并希望电影中的主角代替自己得到幸福。前者多为武侠、科幻类型的大片；后者则是中低成本影片居多。自2012年底开始，随着古装武侠题材的饱和，传统国产大片逐渐式微，倒是一些中小成本影片靠着良好的口碑崛起，使得2013年上半年的票房节节看涨。究其原因，大片惯于堆砌大场面的不贴地气、引入大概念却难以引发共鸣的说教式口吻、对权力和暴力的过分歌颂进而湮没个人的历史构型都逐渐令观众心生反感。尤其是“80后”“90后”是当前中国电影的消费主体，他们对摩登靓丽的现代都市、“残酷青春”的个人成长都有着本能的关切。他们期待着弥合个人成长之痛的主流价值叙事；他们希望看到或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现代都市；最好还要有他们梦想成为的俊男靓女们。其中有当代年轻人的日常生活体验，有驻足于现代都市的时尚表达。所以，反映这些情绪的不仅要外表时尚、视觉唯美，更重要的是能以平等的视角获得共鸣，引发强烈的认同感。

　　《一夜惊喜》就是一部这样的电影。由范冰冰饰演的女主角米雪，宿醉一夜后为了找到腹中孩子的生父，在身边的四个男人之间兜了一圈，在发生一大堆啼笑皆非的故事后，终于发觉要珍惜身边人，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米雪的角色正是时下众多“白富美”“金领”不得已沦落为“大龄剩女”的缩影，米雪最终嫁给了爱自己的好男人，也算是替她们圆梦了。细看之下，这个故事似曾相识，曾由周星驰、张学友主演的《最佳女婿》（1988）用到了同样的三男一女的桥段；《一夜惊喜》中，女主角范冰冰在李治廷、丹尼尔·亨利、蒋劲夫三位帅哥之间盘旋不定、徘徊不前的故事，可能多多少少来自于这部80年代的港片。当然，为了防止可能产生的水土不服，导演重新设计了人物关系：米雪是工作在北京中心商务区的都市女白领，其他三位男士分别是“阳光正太”“梦中情人”和“暖心萌男”，再加上黎明友情客串的“富豪大款”，几乎可以满足女性对帅哥所有的梦想与要求。虽然是一个标准的主流商业片，《一夜惊喜》并未卖弄“心灵鸡汤”似的故作深刻，而是通过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大都市中的故事，涉及到流行正当下的众多元素，如大龄剩女、一夜情、未婚先孕、男神、姐弟恋、办公室恋情等热词，关注的是网络时代年轻人的感情生活，是名符其实的“小概念”。虽然概念小，但《一夜惊喜》综合了多种热门类型片成分，并以精谨严格的好莱坞叙事模式构建起整个故事。从题材类型上来看，《一夜惊喜》开篇即以“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暗示了本片两个主要混搭类型——爱情和悬疑。观众们跟着米雪从头猜到尾，经历过两番挣扎才锁定了公司老板周毕安，正当我们为这位老板的人品而揪心时，影片直到最后才揭示了谁是跟米雪发生一夜情的人。而从《非常完美》（2009，章子怡主演）到《一夜惊喜》，我们似乎还能感受到导演金依萌对喜剧别样的心电感应。陆大虎（黎明饰）明艳斑斓的西装、一边跳着走路一边捋自己小胡子的造型令人捧腹不止；何峰峰（徐峥饰）说话翘着兰花指，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妇科医生，他比女人还了解女人、比女人还女人的特质；更出彩的是倪虹洁扮演的“海蒂”一角，她因为长得丑不被老板重视，怀揣着巨大的“阴谋”把老板“拿下”，在霸气前妻“逼宫”之际大胆地站了出来，既搞笑又有些可爱地操着一口方言，把自己的“阴谋”公之于众，作为本片的戏剧高潮，这一幕将之前铺陈的所有线索完全伸展开，不仅展现出事件的全貌、也提示了女主角爱情的结局。而从叙事策略上来说，导演金依萌接受的美国好莱坞式的戏剧教育，在本片中展现为娴熟的结构技巧：外部的情节发展、戏剧冲突遵循着铺垫、发展、激化、缓和的进程；而人物内心的发展则沿着犯错、救赎、和解的经典命题不断前进，在解决外部矛盾的同时，内心也得到了成长。米雪对拥有海外背景和帅气外表的老板心仪已久，在他要离婚时更跃跃欲试，这违反了人们对家庭和谐的价值向往，但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回到真爱的怀抱。人物复归到爱情、友情、珍惜、理解等经典命题之中，实现了商业片对主流价值的维护。

　　除此之外，《一夜惊喜》格外重视个人化的情感表达，影片的主角们是大城市中的白领、金领，每天除了做项目、提创意，就是吃泡面和过期食品，这本是社会中最为机械、无趣的元素，个人作为近乎原子似的存在，被整个社会机器所湮灭。但在《一夜惊喜》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再机械、充满灵感的反叛世界。影片并非聚焦于乏味枯燥的工作，而是以一种极为非常规的叙事开场——米雪的生日狂欢夜。米雪一身玛丽皇后的华丽装扮，而整个场景服化道的概念显然来自18世纪的巴黎上流社会，舞厅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所有人似乎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可能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就是不属于现在。当然，正是这样非常规的反叛开启了整个故事。这种对机械化现实社会的背离，更体现在诸多超现实的表现手法中，影片将大量的心理活动、白日梦幻想等视觉化：米雪在与帅气上司接触的过程中，多次犯花痴、臆想老板对自己示爱；感到丢脸的时候，墙上裂开一条缝，她可以把头伸进去听着海鸥盘旋在海浪之上的声音，而当自己的创意被老板批评之后，还真的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断向下压迫她的天花板则暗示着她被怀孕的事折磨的不堪忍受。从《非常完美》到《一夜惊喜》，金依萌对美术造型的倚重可谓一脉相承。除了做制片人、导演、编剧之外，她还出版过多本漫画，这培养了她对电影美术造型的感觉，她擅长将人物内心不容易表达的感觉、枯燥的理性叙事用视觉化的手段讲出来。这两部片子的主角也都与美术有关，《非常完美》中的苏菲就是一个漫画家，她充满幻想，家中的布置色彩饱满、色调唯美，她不仅将漫画作为职业，还将现实中复仇的想法用漫画表现出来，使叙事充满了极强的漫画感；而《一夜惊喜》的女主角米雪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设计是她的职业，除此之外，她还亲手制作工艺品；公司、住宅等室内环境也很明显受到色彩浓烈的波普艺术影响，林薇薇模仿玛丽莲·梦露的多色彩头像、公司墙壁的大块色彩拼接等，都很快让观众进入了与现实不同的幻想世界，在本片中就是一种时尚的小妞爱情电影情境。对美术全面、富有创意的运用，不仅使人物行为与环境高度贴合，毫无违和感；又将观众快速拉近电影的梦幻世界之中，避免了影片中不合现实逻辑的场景引发观众观感上的不适。

　　进一步来说，《一夜惊喜》代表了一类影片。这些电影关注个体的“小情结”“小理想”，比起商业大片和主旋律电影，这类片子不以个人对社会的贡献作为评判标准，而是将重点置于个体在社会中的喜怒哀乐、挫折与挣扎。曾几何时，国产电影对个人的表现还囿于边缘化的独立电影的领地。在那时，电影中的“个人”还有着城乡断裂的痛感，最终都被社会吞噬，走向悲情结局。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对于乡土的依恋和城乡断裂的焦虑亦逐渐为都市情结所取代，比如事业、爱情、婚姻等逐渐上升为社会中最具话题性的事件，曾经边缘化的个体经验被青春、理想、美好等都市追求所代替，原来电影中那些不可遏止的悲惨命运也转向了都市青年的美好生活。电影通过表现青年人的奋斗追求并成功的故事，展现了一个和谐美好的乌托邦式的城市形象，通过大团圆的结局和时尚都市的视觉形构，最终弥合了都市中的矛盾和鸿沟。这种弥合虽然是集体性的，但却是个人化的表达，是以个体的特殊性指向青年阶层群体的取向。这一方面是对个人情感的重视，也反映了青年群体在个体的痛苦中自造空间，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中，不见生存的真实现实，显示了一种浅表式地逃避。因此看上去举重若轻的价值观并非“四两拨千斤”，这类影片在对现实的经济学论文挖掘方面似乎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