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与《西厢记》才子佳人形象探异

　　【摘 要】《西厢记》与《牡丹亭》作为中国戏曲艺术史的“双壁”，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影响。《西厢记》赞美了张生和崔莺莺之间荡气回肠的美好爱情，《牡丹亭》歌颂了柳梦梅与杜丽娘之间生死相许的执着追求。这两部千古绝唱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过，两部作品虽都以才子佳人的爱情为主线，才子佳人的形象却存在着很大差异。本文就通过对比分析这两部作品中的才子佳人形象来探究其异同。

　　【关键词】“西厢记”；“牡丹亭”；“才子佳人形象 ”

　　一、才子形象探异

　　《西厢记》中张生是一个英俊潇洒，才识过人但毫无功名利禄，落魄困窘的才子。他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爱情，蔑视功名利禄，将爱情置于功名之上。当他与封建阻碍势力的代表人物老夫人对抗时更表现出他对封建势力的反抗以及对爱情的执着精神。在第五本中张生考上科举，衣锦还乡，他第一时间回来与莺莺团聚。无奈老夫人却要将莺莺许配给郑恒，准备第二次赖婚。面对此时此景，张生毫不屈服，彻底地揭露了郑恒的骗局，“有情人”最终得以胜利。这些都表现出张生对爱情的执着。面对一切阻挠他爱情的封建势力，他都有抗争到底的精神。 《牡丹亭》中的柳梦梅与张生一样“风度翩翩，才识过人”。但相比之下，柳梦梅的形象更具反抗精神，与封建势力的冲突也更精彩，更彻底。在“闹宴”中，柳梦梅为杜丽娘探父，出现在平虏后正在摆庆功宴的杜宝面前，当通报姓名时，他勇敢地宣称是杜老爷女婿拜见。久等之后，冲席而进，根本无视于杜老爷的权威。在爱情受到阻挠时，他的坚持执着、不离不弃、更使这一才子形象大放异彩。

　　除了在反抗意识方面有所差异，张生与柳梦梅在对待功名利禄以及荣华富贵的态度方面也有所不同。《西厢记》中的张生是一介飘零的穷苦书生，他对功名没有太强的欲望。在被老夫人逼迫上京赶考，临分手时，他还痛哭不舍莺莺。及至考上了状元奉圣旨着翰林院编修国史，他也是睡卧不宁，饮食少尽，一心一意记挂着莺莺。这些都明确的表现出张生淡薄名利，只崇尚爱情。而《牡丹亭》中的柳梦梅则不然，他出生于太守家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封建士子，他热衷于功名，并没有什么济国安邦之志，念念不忘的是“必须砍得蟾宫桂”。他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求功名的心态，希望在一只脚跨进温柔乡时，另一只脚则跨进权利统治的殿堂。和张生相比，他己经具有了较强的现实性。对功名和荣华的追求意识已经觉醒。

　　二、佳人形象探异

　　《西厢记》中的崔莺莺是相国小姐，她美丽端妍，深沉娴静。但却被封建礼教制度深深的束缚在闺阁之中，她的父母早已把她许配给了花花公子郑恒。但封建家庭的束缚，并没有完全窒息她内心的青春情感。她在普救寺遇到穷书生张生时，就对其一见倾心。但同时她也深陷于自己心里的一个矛盾期。在“赖简”一折中，她央求贴身丫环红娘替她带诗简给张生，约张生月夜私会，当张生应诗简之约而来时，她又翻脸不认账，把张生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这些都深刻的表现出她内心对爱的挣扎和迷茫。同时也表现出崔莺莺战胜传统的教养和女性禁忌的艰难。《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同崔莺莺一样，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从小就受到非常严格的封建教育。她在父亲的官府里住了三年，却连后花园都没有去过。无奈之下，杜丽娘只能把自己的爱情寄托在梦里。在梦里她结识了自己的情人柳梦梅，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当杜丽娘美梦醒来，发现自己仍处于严酷的现实生活中，她痛苦难当，因情死去。死后的杜丽娘已经完全摆脱了唯唯诺诺的小姐形象。她在阎罗王面前据理力争，表现自己虽为鬼魂仍对柳梦梅一往情深，最终历尽艰阻为情而复生，获得了与柳梦梅结为夫妻的美满结局。《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形象可以说是文学史上塑造出的杰出的具有反抗意识以及深远影响的妇女形象。

　　通过上述两人形象分析，可见崔莺莺和杜丽娘虽都是执着追求自己的爱情，但相比之下，杜丽娘的反抗意识要远远高于崔莺莺。在对待功名利禄和科举的态度上，这二人也存在着巨大差异。《西厢记》中，当老夫人逼迫张生考取一个状元回来时，崔莺莺痛哭流涕，在她心里认为：“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现实的爱情甜蜜比为人所羡的状元头衔要有价值得多。可以看出莺莺就是一个单纯善良，只求爱情甜蜜幸福的小姑娘。然而杜丽娘却与莺莺不同。她在新婚的第二天就催促柳梦梅去赶考。杜丽娘心念所系的是“怎得蟾宫之客，折桂之夫。”柳梦梅中状元之后，她得意非常，“笑笑笑，笑的来眼媚花。”从这些动作和语言就可以看出杜丽娘心中功名利禄不是为了爱情就可以轻易舍弃的。

　　三、产生差异的原因

　　从爱情萌生的时代看，《西厢记》所处的元代，一方面民族压迫政策在客观上强化了“门第观念”，使魏晋以来的封建等级婚姻制进一步畸形发展。另一方面由于蒙古统治阶级崇信佛道，更有甚于儒教。儒家的独尊地位和它的思想统治比较历代都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这些都有助于崔莺莺叛逆思想的萌生。另外，元初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废除了科举，文人的社会地位降至最底层。这种时代因素，势必会给当时门第已明显败落的崔莺莺提供“非礼”的契机，启发了她的叛逆爱情思想。

　　杜丽娘和崔莺莺虽都是贵族千金，教养和经历颇为相似，但杜丽娘所处的环境更为令人窒息：明代的统治者大力推崇程朱理学，皇帝后妃亲自编写提倡贞操节烈的妇女道德教科书，以束缚广大妇女。这种理学统治的强化，使杜丽娘根本不能像崔莺莺那样邂逅青年男子。因此，杜丽娘的爱情只能靠自己的本能觉醒。因而，她的反抗比崔莺莺更加主动、坚决、彻底，性格也更为坚强。而且随着明朝商品经济的日益增长，市民阶层不断壮大，对于个性解放思潮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汤显祖的《牡丹亭》中的才子佳人形象要比王实甫《西厢记》中的更具有反抗意识，个性更加张扬。

　　由此可见，《牡丹亭》演绎的不仅仅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从更深的层面看，作品中的“情”在涵盖爱情的同时，又超越了爱情这个情。并没有局限于男女爱情，《牡丹亭》所以比《西厢记》进了一步，就在于它虽以还魂的爱情故事为内容，却深刻地折射出当时整个社会在要求变易的时代心声，杜丽娘不只是为柳生而还魂再世的，它所不自觉地呈现出来的，是当时整个社会对一个春天新时代到来的自由期望和憧憬。”①

　　注：

　　①李泽厚：《美的历程》，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年，第328页"

　　参考文献：

　　[1]（元）王实甫著，王季思校注《西厢记》【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2]（明）汤显祖著，徐朔方杨笑梅校注《牡丹亭》【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

　　[3]金圣叹著，《西厢记 贯华堂第六才子书》【M】万卷出版公司，2009年

　　[4]王楠楠《西厢记》《牡丹亭》之比较【A】，《中国科教创新导刊》2012，no.29

　　[5]【12】刘健《牡丹亭》与《西厢记》才子佳人形象探异及其文化阐释【D】，华中师范大学，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