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逸·沉郁(2)

　　如《梦游天姥吟留别》，作者假托梦游天姥山，生动的描绘了一幅壮丽的神话般的山河景象，通过在梦境中寻幽访胜，历险历幻的过程来寄托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在自由美好的精神境界中衬托了现实的丑恶，突出了对权贵的反抗精神。又如《宣州谢脁楼饯别校叔书云》。诗中短短的十二句，感情几次跳跃：一会儿感叹时光的流逝和胸中的烦闷，一会儿又转往饯别，登楼与族叔痛饮；一会儿联想到两汉的文章，一会儿又联想的建安的风骨；一会儿“欲上青天揽明月”一会儿又“散发弄扁舟”，去过隐居生活。李白诗歌中的夸张是最大胆的，但又易为人所接受，“白发三千丈，”《秋浦歌》“燕山雪花大如席”《北风行》都是明显的夸张，但又不失于险怪。李白的想象又是奇特的，“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彪遥有此寄》像这样天真的想象也只有李白才会有。

　　李白诗歌大刀阔斧，气势雄伟；杜甫诗歌则细致入微，以小见大，咫尺万里。杜甫称赞王宰的山水画，说他能在尺幅的画面中来表现万里之势，杜诗也是如此。杜甫有些诗从身边的琐事写起，逐渐引申出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如《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从自己住的那间草房写起，开头写得很实很细，使人读后有身临其境之感，最后则写到了天下的寒士，把读者的视线引到了一个重大的社会主题上来。杜甫还把重大的社会内容和生活细节穿插起了，运用这些细节表现重大的主题。如《春望》的首联“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从大出着眼，写得悲壮；颔联“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又从小处着笔，写得细腻。作者用溅泪之花、惊心之鸟去点缀沦落了的京城，同时也衬托出自己的伤时之感。

　　李白写诗往往从大处着手，在虚处用力；杜甫写诗则从小处落笔，在实处用力。在虚处用力妙在烘托，虚写好了，实可以让读者自己去联想去补充，诗的意象不粘不滞，显得飘逸；在实处用力妙在刻画，在深入刻画中见气魄，诗的意象不深不泛，显得深沉。李白的《古风》其十九和杜甫的《悲陈陶》都是以安史之乱为题材的古体诗，但对虚实的处理不同，则风格不同。《古风》其十九把重大的社会政治内容嵌入一次游仙活动之中。诗人从高高的天空俯视人间：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月。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架鸿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才狼尽冠缨。

　　诗的大半写游仙，后四句才写到安史之乱。对安史之乱的描写似乎不甚着力，但他给人们流下的印象却是十分深刻的，特别是安史之乱给人民带来的灾难，这场动乱的破坏性血腥味很突出地显现出来，诗人的忧虑和悲愤也流露在字的行间里。杜甫的《悲陈陶》则是另一种写法：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水中。旷野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军至。

　　这首诗歌围绕着陈陶斜战役，对官军，安史军和长安人民三个方面都写到了，实景实情，感人至深。那血洗的箭，那滥吟狂歌的群胡，那北面而啼的都人，仿佛是一个个电影的特写镜头出现在眼前。具体真实地反映了这场战乱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灾难。

　　三李杜诗歌语言方面的分析比较

　　李白诗歌的语言清新豪放，杜甫诗歌的语言则是苍劲凝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赠江夏韦太守粱宰》）和“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恰当的说明了李杜诗歌的语言特点。

　　李白不拘于格律，不雕琢字句，一切统一于自然。其中不少诗是一句一个意思或两句一个意思，读起来轻快明亮，没有沉郁壅塞之感。如“大道如青天，”《行路难》“黄河之水天上来”《将进酒》“窗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静夜思》“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子夜吴歌》等。李白的诗句语言虽然单纯，却能表达极深厚的感情。如《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诗中用了《水经注.江水注》的典故，可是我们读的时候并不感到李白在用典，他的用典自然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李白的诗歌还不受格律的束缚，当感情达到了高潮时，往往冲破格律的限制，出现一种散文化的句子。如“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襄阳歌》打破了七言格式，又如“其险也若此，而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这简直就是散文句子。

　　杜甫喜欢佳句，他的诗歌语言一定要达到那种惊人的效果，因而往往把几个内容压缩到一句诗中，显得凝重、深沉。这和李白的单纯自然是迥然不同的。如《登高》中“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十四个字中便含有八九层可悲的意思：一可悲，在他乡作客；二可悲，经常作客；三可悲，万里作客；四可悲的是又当萧瑟的秋天；五可悲，在重九佳节没有任何饮酒或赏菊之事，只是去登高；六可悲的是亲朋凋谢，独自去登；七可悲，又是扶病去登；八可悲，这病又是多种多样；九可悲，今年已年过半百，一事无成，只落得这般光景。除此之外，整首诗都组织得十分紧密，读起来有无穷的回味。还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竖毛怒我啼.”《无家别》“独宿江城烛炬残”《宿府》，都有很重的分量。“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洗兵马》“草阁柴扉星散居，浪翻江黑雨飞初。”（《解闷》其一）都显得苍劲凝炼。又如“微风燕子斜”《水槛遣心》中的“斜”字就有很重的分量，、很深的含意，达到了准确有力的效果。

　　总之，能否开拓自己的艺术天地，创造诗人的自我形象，这是诗歌创作的重要问题。李白以其天才的艺术创作力极大地开拓了诗歌的艺术技巧，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豪放飘逸的风格。他“惊风雨，泣鬼神”的艺术魔力不仅吸引着当代众多的诗人，而且给后代诗人和词人以启迪和鼓舞。杜甫则为他的思想性格找到了多样性统一的形象，同时又给客观世界丰富多彩的物象以生命力，达到了主观情志与客观物象的统一，形成了独特的沉郁风格，创造出完美的诗歌意境。正是这些深沉完美的诗歌意境打动读者，感染读者，使人千载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