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与勒妮——丑女之魅(2)

　　从某种程度上说，《刺猬的优雅》的魅力就在于女主人公勒妮的魅力，在于她的智慧与优雅，虽然她仅仅是一个高档住宅区的门房，她也故意在人们面前显示出一种邋遢、无知的模样，但她的内心世界却不同凡响。按小说中的描写，勒妮生于乡下，家境贫寒，但她勤奋刻苦，学识渊博，只要有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她便会将生命中的每一分钟用于读书和听音乐，用她的话说“我看的书籍是关于历史、哲学、经济、政治、社会、心理、教育、心理分析等方面的，当然还有文学。历史是我感兴趣的，而文学占据了我的一生。”[5]这使得她的内心世界是一片葱茏的绿洲，当她遇到日本著名导演小津安二郎的亲戚、具有极高文学艺术修养的小津格郎时，正是她内在的修养使他们两人心有灵犀，虽然小津格郎是这栋高档住宅的一个户主，而勒妮仅仅是一名卑微的门房，这一点似乎类似于夏洛蒂笔下的桑菲尔德庄园的主人罗切斯特与家庭女教师简·爱的关系，但勒妮所做的主要并不是勇敢地追求真爱，而是她对人生境遇的思考：“人生不免有便捷之路，尽管我反感走这条路。我没有孩子，不看电视，同时也不信仰上帝，所有的小径都是人类为了使他们的生活变得更便捷所选择走的。孩子能帮助我们推迟面对自己的痛苦，接着就是孙子辈接替儿子辈。电视是我们疲于奔命的一生的消遣，并使我们从虚无人生中规划出许多计划……因此，没有未来，也没有后代，没有电视去麻痹荒谬的人类意识，在一个结局能够确定，空虚能够预料的世界里，我敢说我没有选择便捷之路。”[6]的确，勒妮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最后为救一个流浪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勒妮的智慧和优雅表现在，她深刻体味到生活的真谛，在没有遇到自己的同类之前，她能坦然从容地面对人世间无边无际的孤独，而当同类消失或离别后，刚刚沐浴情爱阳光的她，仍有勇气继续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潜藏下来，勒妮的魅力在于她超凡脱俗的睿智和从容，在于她对生命真谛的参透和领悟。

　　四、结语：女人的本质——人的本质

　　我们前面说了，文学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美女云集的现象，并没有使我们读者产生审美疲劳，夏洛蒂和妙莉叶何不把她们笔下的女主人公塑造为内外兼修、外表和内在一样美丽的人物呢？当然原因不是唯一的，比方说简·爱是带有夏洛蒂自传色彩的人物形象，而现实生活中的夏洛蒂外表就不怎么漂亮，但笔者推测两位小说作者之所以把她们自己所珍爱的女主人公塑造为外表丑陋的，恐怕还另有一番深意，这就好比戏剧中的“纯粹戏剧观”，我们知道，戏剧是一种综术艺术，它包含了舞蹈、文学、音乐、绘画、雕塑等成分，在多数理论著作中，一般也强调戏剧的综合性，注重戏剧构成的多种因素，这也是一种主流的观点，而纯粹戏剧观，强调的是戏剧的“纯净性”，即“戏剧必不可少的是什么”？除掉服装、布景，去掉音乐配合，不要灯光照明，戏剧会怎样？戏剧还存在吗？还是戏剧吗？由此，纯粹戏剧观认为，戏剧的定义：发生在观众和演员之间的事，其它都是补充，这种戏剧又叫“贫困戏剧”（PoorDrama）、“纯戏剧”，所谓“纯”，指的是戏剧的本质被突出呈现。借此观点我们可以分析一下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形象，一位女主人公如果外表不漂亮，她还有资格做女主人公吗？（我们这里说的是正面的女主人公），她还值得作家为她大写特写吗？或者说一个外表不漂亮的女性她还有作为女人、作为人的价值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实际上，去除掉她漂亮的外表也许更能体现做为女人，作为人的价值。毕竟美丽不是女人的一切，仅仅以美女作为女人公的作家以及作品有意识或无意识造成一种负面的影响——将许多女性诱导甚至逼上了一条为美貌而生存的异化之路。这不禁让我们思考“人是什么”或“人的本质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把人定义为“社会动物”或“政治动物”，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认为人是“符号的动物”，因为“只有人才发展了一种新的形式：符号化的想象力和智慧。”[7]法国哲学家萨特认为：“人除了自己认为的那样以外，什么都不是。这就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而且这也就是人们称做它的‘主观性’所在……人首先是存在——人在谈得上别的一切之前，首先是一个把自己推向未来的东西……人确实是一个拥有主观生活的规划……”[8]虽然对“人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众说纷纭，但有一点相同的是，人绝不能等同于他的外表，当然女人也绝不等同于她的美貌，除了外表之外，人更重要的是他的主体性以及智慧、勇气、力量，女人也是一样，而作家塑造丑女人形象的另一层用意：“那就是不再把追求外貌美当做女人唯一的头等大事，不再依靠美貌去吸引男人，进而赢得社会赞许和社会地位，而要依靠对女性内在潜力的开发自立于社会，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9]即使这些外表丑陋的女主人公对当今社会的女性美标准乃至整个女性观没有形成颠覆性的冲击力，但毕竟让我们读者深深感受到她们的独特魅力，这也是文学创作上的探索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转引自：简·奥尼尔.勃朗特姐妹的世界——她们的生平、时代与作品[M].叶婉华译.海口：海口出版社，2004：93.

　　[2][3]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凌云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298、62.

　　[4][5][6]妙利叶·芭贝里.刺猬的优雅[M].史妍、刘阳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36、61、177.

　　[7]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42.

　　[8]让·保罗·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周煦良、汤永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8.

　　[9]王诺.生态与心态——当代欧美文学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2007：180.

　　作者简介：

　　何玉蔚（1968-）女，山东淄博人；讲师；研究方向：西方文学与文化。